“已经冻死在了官道上。”
【嗯……这是你的戏份吧?】
傅容时在脑中按下声音屏蔽键:“你可以彻底闭嘴了。”
裴负雪沉默了很久,他的手扣着刀柄,又松开,像一座沉默的山峦,静静地坐了很久,才道:“……他的一条命而已,赔不了我裴家二百三十二口人。”
傅容时挑了挑眉,他喝了口冷茶咽下去,手指还按着那把弓弩,他想了想,缓声问道:“所以裴领这是,拒绝道歉的意思?”
裴负雪长睫轻颤,冷冷道:“他命数如此,怪不得我。”
傅容时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他站起身来,拎着那把弓弩道:“裴负雪,我给过你选择了,是你不要的。”
裴负雪抬眼看他,一双暗眸深处是难以察觉的伤痛,向仇人的儿子认错道歉,裴家二百三十二口亡魂在上,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往前一步他对不起裴家,往后一步,他会彻底失去傅苒。
他没法选择。
傅容时看着他,手指已经搭在了弓弩上,紧绷的弓弦出嗡嗡的声音,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照着裴负雪沉默的侧脸。
“你不杀我,我可就要动手杀你了。”
裴负雪仍然坐着没有动,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一身玄色蟒袍的傅容时,凄惨地笑了:“傅苒,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没有一点儿感情吗?那些爱都是假的吗?前几天他们还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着,到现在,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的,居然只有恨了。
裴负雪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冷意,如果这些年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傅容时对他只是感恩的话,那他多可怜啊,家人死了个干净,唯一爱的人也不爱他,甚至举着弓弩,想要将他射杀……
万念俱灰,莫过于此。
傅容时拉着弓弦,道:“裴负雪,我能不能杀了你,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你决定的。”
众所周知,傅容时不会武,方才他已经让所有暗卫退避,这个营帐里,确确实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裴负雪和傅容时是两个极端,他是武学天纵奇才,就算傅容时手执弓箭对准了他,抢占了先机,但只要裴负雪反抗,他就一定不会死,甚至能顺利反杀傅容时。
裴负雪沉默了一下,他移开了视线,沉声戳穿他的目的:“傅容时,你这样虚张声势,其实就是想叫我和你彻底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站在对立面,彻底决裂,从此傅容时效忠他的靳氏皇族,裴负雪领导他的反叛军起义,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见上死前的最后一面。
他真的想这样吗?
他不想。
……
他真的不想,哪怕叫他远远看着傅容时平安无事,比起彻底对立,那也勉强足够了。
他能妥协的,但绝不是向靳起道歉这样的妥协,傅苒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所以他就拿着刀,狠狠地往里面扎,扎得他全身麻木。
傅容时拉紧了弓弩,他站立着,看着裴负雪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他面无表情地坐着,眼底却全是哀伤。
“最后一次问你,裴负雪。”
“动不动手?”
裴负雪抬眸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不动手。”
“我不信你会杀我。”
“——砰!”
话音未落,一支箭迅从傅容时手上飞出,射在了裴负雪的胸口处,却只是出了清脆的一道声音,这支箭落在地上,被裴负雪捡起来。
裴负雪一手拿着那支箭,另一只手摸进怀里,掏出了那块已经被击打碎裂成两半的青色玉佩,他紧紧攥着那块碎玉,棱角在他的手心硌出了血痕。
这块玉,是傅苒曾经送给他的,如今被他当胸一箭刺碎,他的心也碎了。
心死了,彻底心死了。
裴负雪撑着桌面颤抖着站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面前原本手执弓弩,矗然而立的傅容时,“噗——”地一声,吐出了一滩鲜血,他的脸色依旧冷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下来,玄色蟒袍被血水浸透。
“——傅苒!”
第16章摄政王x反叛军奴
弓弩“咚”地一声摔在地面上,傅容时眼前一黑,差点儿跌下去。
裴负雪立即下意识扑过去抱住了他,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心神俱裂,手指不停地颤抖,看着傅容时苍白的脸色,悔恨得直想要扇自己两巴掌!
他忘了,他忘了傅苒胸口还有箭伤没好,就这样和他吵架,傅苒的身子是受不得气的,好不容易才救回来,这个人血肉之躯,本来就体弱,又伤在心口,他怎么会一怒之下就刺激了傅苒叫他去拉弓弦?!
裴负雪半跪在地上搂着他,手心里的冷汗直冒,一时之间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想要拉开外袍看看傅苒胸口的伤。
“滚开!”
大片血迹浸透了玄色的蟒袍,傅容时艰难地喘息着,嘴角的鲜血殷红,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咬着牙使劲推了一把裴负雪的肩膀,这道力气却软绵绵地没有落到实处,瞬间千万种念头席卷在脑海里,伤口痛得他恨不得死过去。
裴负雪紧了紧手臂,颤着声音安抚他,“别气,别气,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黑色外袍被他脱至肩下,胸口的衣襟敞开,层层绷带之上,殷红的血迹刺得裴负雪眼睛生疼,他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才道:“傅苒……你的伤口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