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时站起身来,朝裴负雪招了招手,道:“放开他吧。”
阿宝瞪大眼睛,眼见着裴负雪松开他的嘴走过去,边将身上绒袍脱下来,边抱怨道:“你每次招我,都像招狗一样……”
傅容时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阿宝,缓下声音叮嘱:“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你就当作没看见。”
裴负雪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阿宝明显又惊又怕又担忧的目光,冷冷笑了一声,道:“傅苒,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阿宝一个战栗,连忙跑过去双臂打开挡在了傅容时的面前,“公子,我不走!”
笑话,一个反叛军领偷偷摸摸地潜到当朝摄政王的营帐里,带着武器,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阿宝我要是走,就对不起公子这么多年的爱护!
“你吓他做什么?”
傅容时将他拽到身边,眼见着裴负雪坦然自若地喝了他桌子上的茶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叫你公子?”裴负雪问。
傅容时坐下来,也不再管一旁的阿宝心里涌起多么吓人的惊涛骇浪,他将自己的杯子拿回来,淡淡道:“阿宝叫我公子叫习惯了,改不了。”
裴负雪便道:“阿宝,你不是还认得我嘛,我以前和你家公子关系可好了。”
阿宝站在一旁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边上的弓箭,深怕他会伤了傅容时。
裴负雪回过了头,将傅容时面前的杯子再次拿到自己手上,看着他不明不白笑道:“绣球,又到我手上了。”
傅容时别开了视线,耳尖却红了个彻底,裴负雪看着他白玉般的容颜,眼睛一寸一寸地从他清冽的脸上划过去,冷如墨玉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温和。
裴负雪拿起一旁的弓箭搁到他面前,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裴负雪在赤阴山北驻扎时,偶然现山半腰上的一种木制,坚韧又轻巧,很适合傅容时这样身体弱的人使用,当时便起了心思,如今制成,终于等到傅苒亲征边关,能亲自送到他手上来。
傅容时拿起来试了试,果真轻巧,脸上真切地带了笑。
裴负雪心神一动,问他:“好用吗?”
傅容时点了点头。
裴负雪见他高兴,自己心里自然也舒快,一时间全然放松下来。顾及有阿宝在一边看着,他没去对傅容时做什么亲密的事,就只坐在书案对面看着他。
就这样看着也高兴。
案前的人一身鸦青色长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柔软的丝从冠下挽出一个结来,胸前几缕碎轻轻垂着,脸上带着笑容,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了活力。
“明天我就不能来了。”裴负雪指尖捏着茶杯,开口道,他向前倾身摸了摸傅容时的脸,道:“你自己注意着身子,别叫我担心。”
裴负雪总念着他,醒着也念,睡着了也念,怕得就是他再害了病,裴家满门都已经去了,裴负雪如今被打上逆贼的号子,再没有什么千年药参来给他治病,一方面想开口叫他回京里去,一方面又舍不得又一个半年见不到他——他想的实在太苦了。
傅容时长睫微颤,轻轻地“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到了别的地方去。
裴负雪看着心疼,刚想上前去亲亲他的脸,就听见营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阵阵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目光一凛,下意识抓住了腰上的长刀。
“负雪。”
裴负雪回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营帐内三个人全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有人在外头高声道:“瑞王殿下可安好?”
傅容时站起身来,将裴负雪拦在身后,回道:“本王安好,请诸位回。”
这句话落下,又是一片安静。
裴负雪默默地听了听,这营帐外,至少也有几十人的呼吸声,他忍不住蹙眉,心里想着来时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竟然让长骁军追到傅容时的营帐里来了,这下倒是好了,为了送个弓箭,难不成要打出去?
赵元宜在摄政王营帐外,穿着一身铁甲,手持长剑,眼睛里满是坚毅,他看了面前的帐幕,扬声道:“夜深天寒,属下这里有坛上好的桃花酒,送来给殿下暖暖身子!”
营帐内又是一片安静,傅容时看了眼身后的裴负雪,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赵元宜已经现你了。”
裴负雪点了点头。
傅容时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长刀上,他想了一会儿,折返回去将他送来的箭矢拿在手上,营帐内外隔着一道幕帘,气氛已然凝滞。
“裴负雪……”
被叫到的人垂眸看过去,心口却忽然剧烈一痛,一只箭矢猛然扎入了他的胸口,瞬间血流如注!
裴负雪受了剧痛,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他张了张口,看着眼前那手里紧握着箭矢的傅容时,一时之间不可置信和痛入肺腑的伤痛齐齐涌上他的心头,“傅苒,你——”
还没来得及等他细想,傅容时面色严肃,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呵斥。
“裴负雪,走!”
随后他一把掀开了帐幕,营帐外近百数士兵手持利刃,裴负雪抽出长刀迎面和他们对上,兵刃交接的声音不停地响在半空,血腥气不断蔓延,傅容时被赵元宜护在身后蹙眉看着,满身都是裴负雪胸间伤口染上的鲜血。
这场意外来得太快,快到阿宝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见傅容时满身鲜血,登时目眦欲裂地扑上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