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盈回想著:「三個夢。第一個是我十歲的時候,那年父親生辰宴客,桌上有盤油水好足的肉,我當時給扔了,我現在悔死了……」
「停,下一個。」金遙迢咽了咽口水。
紀盈臉微紅:「第二個是……在暖和的大房子裡。」被陳懷抱著腿抵在床角。
人都要死了,總能想些好事嘛。
「第三個是我哥罵我,守城都守不好,我就被罵煩了。」
席連從懷裡拿出三張粗糙褶皺的紙:「好不容易找出來的,寫封遺書吧。」
金遙迢推開他的手:「我全家早死絕了。」
席連笑:「在下也孑然一身。」索性他將三張紙都遞給了紀盈。
金遙迢見紀盈猶豫去接,睜開眼皮懶怠道:「不寫就給我吃了,好歹能進肚子。」
「寫。」
就著城牆上隨手刮下來的黑灰,紀盈蹲在那兒一邊觀望著不遠處的情勢,一邊嘆著氣寫。
小時候跟北邊來的算命的學過幾手看天的本事,金遙迢他們也有些經驗,明日似乎就要放晴,他們得再派人出去求援。
「明日他們將領叫陣,只要射了那人,他們必定大亂,我們再趁機派人出去求援。」紀盈盤算著。
再不成功,真得死了。
這邊地每年困死守城將士總有那麼一兩例,於那奏報瀚海里不過一二句。
「你這身份若死了,咱們應該能多得那些奏報里幾句話。」金遙迢笑著對紀盈說。
紀盈眼瞧著天明,寂靜的一夜後又緊張起來。
她爬上城牆的最高處趴伏著裹手的布破損吊著,繃著弦她一動不動。
城下叫陣主將今日不見紀盈,便在城下馬上笑道:「怎麼,姓紀的人也怕死了?果然是廢物一個。」
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曾與她哥有過交手,此前一個月也總是提起此事,現下金遙迢和席連同他們周旋著。
再髒污的話也聽了一個月了,紀盈沉了口氣,拉開弓。
姑奶奶我射不死你!
寒光乍映著雪地,倏忽之間深扎進皮肉,鮮血濺出,緊接著是一陣馬啼人亂。
還真沒射死,射到眼睛了。紀盈撇了撇嘴。
城下軍亂,紀盈看著報信者衝出城門,抱著弓鬆了口氣。
第四十天。
鳶城仍舊一片安寧。
五里蹲在將軍府門前兩日了,喜雁把它抱進屋子裡,它又自個兒跑出來。
這一日門口終於有了馬蹄聲,陳懷才下馬,五里就跑過去扒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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