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不多会儿,阴云密布,又下雨了。
不是普通的雨,而是化学工业污染造成的酸雨,
按下中控台的按钮,顶棚从后方缓缓升起,将敞篷车重新覆盖起来。
罗伊握着黏糊糊的方向盘,忍受着血腥气味,淡红色的酸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冲刷掉灰尘和血迹,卡在雨刷器中的塑料袋被溶解出了一个洞。
酸雨,光看名字就知道是酸性的,极端情况下的ph值甚至小于5,具有腐蚀性。
今天这场显然就很严重,他们这一代人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长大,
雾霾、酸雨、沙尘暴、泥石流……
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喝着浑浊的水,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突然,他想起调酒师弗格森说过的笑话,
那天也在下雨,店里没客人,弗格森说柠檬水进货的成本实在太高,干脆出去用杯子接一些酸雨来代替,反正味道都差不多。
你就不怕客人喝死啊,唐尼说他的笑话太冷,完全无趣,老琼恩则骂着两人又在偷懒,让他们去库房打扫卫生。
酒吧里的温馨往事涌上心头,这件事明明过了没几个月,现在感觉却是恍若隔世。
过往的一切都是苦涩而疲惫,可回忆起来却满是不舍,总能强行找出些快乐,
如同这座大都市里挣扎求生的其他人一样,大家一直都是,痛并快乐着。
收音机好像在故意惹他伤心似的,
有位喝醉的老哥点了经典歌曲,熟悉的旋律响起:
“兄弟一别,再不相见。”
坐在后排的安娜通过后视镜看到罗伊的表情,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伤口还疼么?”
他撒谎道:“不疼了,没事。”
“老琼恩和弗格森他们……会没事的,对吗?”
罗伊继续撒谎道:“会没事的。”
心道:(他们死定了。)
安娜善良,但她不傻,知道爱人只是在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
“等到风头过去了,能回来探望大家吗?至少让我看看父母兄弟的墓。”
罗伊又撒谎道:“当然。”
(亲爱的,咱们永远回不来了,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敢回来那是嫌命长,踏踏实实在外星殖民地过田园生活吧。)
用谎言来麻痹伤痛,只有这样,才能坚持着活下去。
雨下了一刻钟就停了,甚至连最小的火苗都没能浇灭,再过两个路口,就能离开城区了。
路边摆着一排燃烧的垃圾桶,穿过呛人的烟幕,看到路中间横着根废弃的电线杆,
电线杆是由钢筋混凝土材质所铸,踩油门撞过去肯定是不行,也没有其他路线可绕,只能是过去强行搬开。
“他x的!总碰上麻烦事!”
罗伊厌烦地骂了一句,踩刹车停下来。
他卷起袖子,试图搬动电线杆,可手臂上传来的重量是绝不可能撼动的,安娜过来帮忙,依然是纹丝不动。
“哈啰!有人在吗?过来搭把手!”
他这一喊,早已埋伏在附近的豺狼虎豹就倾巢而出。
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弟兄们,干活儿了!”
(有危险!)罗伊下意识地把安娜护在身后。
燃烧着的垃圾桶旁边的小巷里,钻出来一群穿皮衣和破洞牛仔裤的小混混,手里拿着钢管、撬棍,腰里别着小刀,领头的中年人显然是个瘾君子。
瘦骨嶙峋的身子,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满是针孔,脖子上覆盖图腾纹身,
耳朵、鼻子、嘴唇上全都穿着银环,被香烟熏黄的龅牙难看地呲出来,说起话来声音尖细,像是老鼠在吱吱叫:
“你们想去星港,是吧。”
“是,我们赶时间。”
“这条路已经被封锁了,要想通过,就得留下买路财。”
仿佛全世界都在和自己做对,罗伊的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
看到围过来的混蛋们,真想拔枪和他们拼了,可想想身后的安娜,还是暂且压制下怒火。
“要钱是吧?可以。”
他把钱包里剩下的一叠钞票掏出来,为了防止被风吹散,压在一块碎砖头下面。
“我说了,要全部的钱。”另一名歹徒晃动着小刀说道。
“已经是全部了,不信你们看。”
罗伊拿出证件,把钱包丢到地上,空荡荡的裤兜也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