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池松了一口气,一改军中说话的语气,笑道:“公子放心,你看这四方山野,它是多么得寂静无声呀!山间,不见一个行人,也不见一匹野狼从原野跑过,仿佛只有西北风在刮一样。”
“嗯,很好!”半晌,公子窟犹豫着问道:“乐池将军,田简姑娘可在进山的路上?”
“哦公子”,乐池心知肚明,微微露出了笑意来,连连说道:“在,还在,必定还在!”
“乐将军!”姬窟拖着傲慢的声调又问道:“你只知道这一点情况?”
“在下不敢敷衍,其实,还有”,乐池当即收敛了笑容,说道:“昨天夜里,流星探马来报,说那姑娘,逃难途中,路遇客栈时,一夜未眠,身体略有不适,其他则是安然无恙!”
姬窟不无担心的说:“途中可有山中土匪对商队进行袭扰?”
见公子窟如此追根刨底的寻问,乐池觉得此事不小,边走边恭敬的说道:“幸有防备,这两日,我按公子的意思,派出大批人马清剿了一下,我料那些山匪,一时半会儿,绝然是不敢下山的!”
“那姑娘呢,你将作何打算?乐将军,我闻田简姑娘平生爱鹿。”姬窟侧身对着乐池,阴沉着脸说。
乐池心想,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好了,怎么转来转去,又转到这个姑娘身上来了,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忍着心中不满,仍是一脸谦卑的说道:“公子,正因田简平生爱鹿,我才让手下抓来了那个青年,充当放牛郎,在下已经给他交待好了,我想让他在商队必经之路,把那只三五个月大小的小鹿,放在树林间。”
说到这里,乐池看了看姬窟的脸色,觉得说下去无妨,又道:“那里,在下已布下了七八只渔网,只要田简姑娘见鹿动心,便会停车上坡,走进林中看鹿、抱鹿。
如此以来,必然会被同行人员落下,埋伏在林内的军士,便会将她捉拿!”
两人穿过了一小片树林,离开小路,费力的迈着腿,向坡边走来。
乐池见姬窟仍然没有话说,又说:“一会儿两军交战起来,公子便不用担心顾不上她了!更不会伤她分毫!请公子放心!”
姬窟道:“很好!不过,乐将军,此乃愚也!你想,这冰天雪地里,山坡上能不下雪?山路又那么滑,那姑娘要是不进那林子中呢,不是空欢喜一场?简直是胡闹!”
见挨了姬窟的骂,乐池顿感不爽,不但没有说话,反而脸红的跟猪肝似的。
他想,我等弟兄们,如此忍饥挨冻,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仍不见燕人军来,你却为了一个姑娘,使本将挨这一通数落,竞然还对我使了个难得一闻的愚字,真是奇耻大辱,不禁暗暗骂娘。
后悔没能把姬窟引到那几张鱼网下面,让你尝尝被网住的滋味。
稍时,两人来到树林边,姬窟拔开树枝,悄悄往山下一望,只见燕人军的车队正缓缓而行,一步步向伏击圈走来,尤其是看到前车上,好象坐着一位姑娘,心想,这个小姑娘大概就是田简了,于是暗自高兴。
俩人回身闪进树林后,姬窟搂了乐池肩膀一下,拱手道:“乐将军,方才一时失言,你别介意!”
乐池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摊着一只快要冻僵了的大手怒道:“公子!两军决战,你让本将为你准备一头小鹿,这是为何?”
姬窟仰头笑道:“乐将军!我正想跟你讲呢。”
乐池依然怒气未消的说道:“请公子讲给我听!”
俩人来到一个背风处,姬窟说道:“实不相瞒,去年夏天,本公子乔装打扮深入敌营,前往燕下都。
除有紧急公务之外,就是想一赌田简姑娘的风彩。
说来,也真是今生有缘,结果,还真让本公子给遇到了。
姬窟拍了拍乐池的肩膀笑道:“那天,是女儿节,集市上人山人海。
我一直尾随她来到了燕下都的钟鼓楼下,趁身边无人之际,当即叫住了她。
本公子报过身世来历后,拱手施礼道,姑娘,等你年满十七岁之后,本公子将亲自登门求婚,愿结百年之好!
因两个部落矛盾重重,姑娘听说我是鲜虞宫三公子姬窟,当然不应。
我便对她说,姑娘,我早知你会不应,那我就将你掳往鲜虞宫!
乐池沉着脸问道:“那姑娘作何回应?”
公子窟道:“那姑娘好不天真,她说,我又不是一头小鹿,你想掳就能掳走?我说,我是虎,在本公子眼中,你就是鹿!
她便嗤笑了我一声,跑开了。
我觉得大失脸面,今天让你准备一头鹿,就是要让她知道,她不过是我口中的鹿而已,以此损损她的自尊,以便日后,好让她臣服,这是其一。
再说,对将军之女,不给她来点寻常之举,定难收服其心。
其三,以众击寡,如此兴师动众,岂有不弄来个小鹿助兴之理?
其四,这头小鹿,是双翼神兽营将士,在路上,林中所获,凑巧送给了我,故有此举。
“噢原来如此,乐池错怪公子了!”
姬窟笑道:“本公子还想,今日,战场上与田姑娘相见,总不能不给她点见面之礼吧,稍时,你就让那放牛郎----哦,后面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公子教你了吧!”
乐池踌躇着说道:“在下明白,照办即可!”
公子窟重又板着脸说道:“稍时,把那放牛郎带到我面前看看。”
不久,俩人重新回到了那块空地上,乐池冲着沟里的人招了招手,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半小子,从沟沿边上露出一张人脸来,怀里抱着一头三四个月大小的梅花鹿,看样子沉甸甸,似乎看懂了乐池的意思,慢腾腾的从沟里爬了上来,乐池跟他耳语了几句,将他带到了姬窟面前。
姬窟问道:“相问小儿,姓氏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回禀公子,小人复姓公孙,单字名弘,家住三汲乡!”
姬窟看了公孙弘两眼,觉得实在无趣,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到牵马而来的乐池面前说道:“乐将军,切记,莫要伤害田简姑娘,就连其母也一样,我要得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请公子放心,乐池定不负重托!可是公子,恕在下直言,你母亲,三宫娘娘公子顷,不是在宫中为你备着个虞美人虞归雁么,为何至今不娶?”
公子窟翻身上了马,说道:“乐将军,宫中之事,是你该问的事么?还有,今天晚上,本公子想带田简到中人城的钟鼓楼上看雪赏景,也让她赏赏鲜虞部落的月光!想必你不会让本公子失望,这设伏的口子一定要给我收紧了,倘若跑了田简姑娘,我拿你试问,军法处置!”
不等乐池答话,姬窟喊了声驾,策马扬鞭,向山洼下面走去了。
一阵马蹄声过后,这片山野林间,便又重归于平静了。
公孙弘将小鹿放在了雪地上,那头小鹿突然跑入林中,出了一阵嗷嗷鹿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