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缓步回到裴府,雨后的海棠花香似乎更清新脱俗些,将裴景被恶心到的情绪点点抚平。
换掉一身交织着雨水泥泞的衣袍,打算直接就寝的裴景,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答应过萧明珠的话。
阿景要好好用膳。
正堂里幽暗没有丁点人气,不是裴府买不起油灯,而是裴府经年累月的都是没有人的,点了也白点。
裴景在这方面也不上心,府里的几个小厮除了裴景回来要伺候,其余都是在府里无事可做,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浪费府里的油来点盏无人用的灯。
裴景走到桌前,看着小厮准备的九菜一汤,有些不解,小厮看懂了裴景的眼神,屈身解释道。
“府里的厨娘好久未曾大展身手了,来了一年下厨的次数都不过五次,是以听到公子说要用膳,一时兴奋便做了这么多,公子勿要怪罪。”
裴景的指腹敲着桌沿,眼睛在正堂里晃荡,问:“我们这府里是不是缺少那么点人气。”
虽说指挥使的名头瘆人,可府里的小厮倒是不觉得,他觉得能在裴府当差很好,工钱比其他府高,主子也不爱搭理他们,事情又少。
这种差事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府里就只有公子一个,确实是的。”小厮中规中矩地回答,多的他也不敢说。
外边的人传的多难听啊,说什么裴府就是个人间阎王殿,里面住着裴景这个阎罗王,今日送这个上路,明日送那个上路。
而且裴府里边人影都没有几个,每次路过都感觉阴森森的,所有路过裴府的人都不自觉的就会加快脚步,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他们……
小厮说完后,他觉得裴景不会再开口了,识趣地就退下去。
裴景一边用膳一边想着小厮的话,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他在北镇抚司的时间比在裴府的时间还多,裴府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于陌生了。
他不知道别人说的“回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用完膳的他,独自在裴府里散步。
他望着光秃秃的围墙,没有红花绿叶点缀,爬满野生藤蔓的凉亭下也没有可供歇息的位置。
就连那小池塘里,也只有几块破石头,好像还是他从前随手丢进去的…
对比明珠宫,他这个府邸确实很简陋,别人是处处名家大师杰作,他是处处都是纯天然雕饰。
唯有那海棠花,是他精心养殖的,成了黑暗中的唯一一点亮光。
今晚见那王齐石的府邸,人丁兴旺,连接院子与院子间的小路,都铺上了斑斓多姿的石子,廊下的风景都能拿来作诗两。
一对比,裴府确实磕碜寒酸。
裴府若是非要用来作诗,恐怕也是那荒芜人烟,寸草不生的悲凉诗句。
同样是本朝权臣,裴景这个手握重权的却是比不上只有虚衔名头的。
也就裴景从来不看重这些,否则凭如今的裴景,那府邸完全可以按照亲王规格来。
要多富丽堂皇,就可多富丽堂皇。
得亏也是裴景这性子,才能深受天子信任,就算有无萧明珠,裴景的前途也注定是一片光明。
夜风徐来,带起花香,裴景闻着花香,心里想着萧明珠,他缓缓前行,走到书房提笔,将王若安一案细细写下。
最后还特意用朱砂加重了一行小字:王齐石就是给永安下药的罪魁祸。
这行字一出,别管你王若安是真错还是假错,你都得认下这个无妄之灾,替他的好爷爷受下这一份大礼。
其实这案结对于裴景来说,写不写都无所谓,反正牵扯到萧明珠,皇家是决计宁杀错,不放过的。
等做完这一切,已入夜许久,裴景懒得动弹,就直接和衣在书房中将就着歇息,他挥手将油灯灭了,小厮见书房顿时漆黑一片,便也退下去休息了。
明日,可又是一场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