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勾勒之下,6淵的眼睫似乎也落了陽光,儘管神色淡淡,卻能讓人察覺到藏在那層習以為常面具下的關切。
「進來吧。」
說話間,6淵讓開了窗口的位置,給李玄舟一個足以進入的。
但李玄舟沒有動,主要是覺得這一切發生得有點猝不及防,並讓人無法理解。
他沒聽錯吧,6淵是在邀請他進屋躲雨?
6淵竟然願意和一隻貓共處一室?
李玄舟俯下上半身,試探性地伸了個爪子金牛區,並觀察著6淵的表情,萬一看見一星半點的不滿,就立刻把爪子收回去。
以前不是沒遇到過一時心軟想要在雨天收留自己的人類,但在他真的進去之後,對方又會尖叫著將他驅趕,嘴裡不停說著「髒死了」的後悔話。
所以不能怪李玄舟過于謹慎,有些事情在發現苗頭不對的時候就掐死,對彼此都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6淵表情確實有變化,只是並非厭惡和後悔,而是不耐煩。
「磨磨蹭蹭的,雨都落在床上了。」
這樣說著,他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握住李玄舟的爪子,順勢將貓拉進來,再飛快地關上了窗戶。
突然被拽進屋的李玄舟依舊呆呆的,直到頭頂突然被丟了一塊毛巾,才猛地回神,手忙腳亂地鑽出來,看見6淵靠著床頭,從行李箱中拿出了劇本。
李玄舟沒忍住,叫了一聲:你不睡覺?
6淵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目光藏在劇本後,只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紙箱,心不在焉地回答:「給你墊了點衣服,自己擦乾淨再去睡。」
頓了頓,他總算施捨了一個眼神給李玄舟,略帶警告:「安靜點,不許打呼嚕。」
「喵!!」你睡覺才打呼嚕!
李玄舟反駁完就打了個冷顫。不行,真這麼下去可能不止是感冒這麼簡單了。
他再也顧不上和6淵講道理,笨拙地在毛巾上蹭來蹭去,努力把身上的水擦乾。
他蹭得過於專注,沒發現6淵好幾次從劇本上挪開視線,悄悄地看他,並壓下了眉梢。
要不是聽見這隻蠢貓打噴嚏,怕身體凍壞了,再遇到鬼的時候沒法保護自己,他才不會放對方進來。
連擦個雨水都笨手笨腳的,這得擦到什麼時候?
又看了好一會兒,發覺黑貓還沒擦完,6淵終於忍不住了,丟開手裡劇本,起身將被蹭得快要掉到地上的毛巾從貓的身下抽出來,重蓋在還濕漉漉的小貓頭頂,沉著臉給對方擦拭。
「慢吞吞的,是打算在我床上賴一晚上?」
他語氣兇巴巴,動作卻是截然相反的溫柔,擦拭的力氣恰到好處,不會因為太輕而擦不乾淨,也不會因為太重而帶來疼痛,並且細心到連小貓耳朵里也沒放過,成功避免了因為耳朵進入雨水引發不必要的炎症。
李玄舟一開始是想拒絕的,無奈6淵手法太好,服務到位,舒服愜意得令貓無法拒絕,尖銳的反抗聲到了嘴邊就被融化成雲朵,軟綿綿地「喵」了一聲,和撒嬌毫無差別。
他眯著眼享受著死對頭的服務,漸漸地就來了困意,小貓腦袋在毛巾的包裹下一點點地垂著,像是隨時就要倒下睡過去。
6淵第一時間就發現端倪,擦拭的動作當即暫停,整個人像是石化般一動不動。
……等等,我在做什麼?
怎麼突然就給一隻貓擦起了毛?
「喵?」怎麼不動了?
李玄舟困惑地睜開眼,黑色的小腦袋被裹在白色毛巾中,睡意朦朧的眼睛茫然地望著眼前正襟危坐的人,聲音迷迷糊糊,帶著毫不自知的依賴。
……就,有點可愛啊。
哪怕是再怎麼討厭貓的6淵,此時此刻也不得承認這一點,硬起的心腸又軟得一塌糊塗,十分無奈地宣告失敗。
算了,看在和這隻貓還是合作關係的份上,擦就擦了吧,畢竟生病了說不定會影響到驅鬼效率。
性命攸關,擦個毛怎麼了?
這很合理。
6淵成功完成邏輯自洽,耐心回答:「差不多了,該睡覺了。」
啊?已經好了?
李玄舟從睡意中掙扎著睜開眼,低下頭用嘴巴蹭蹭胸口的毛,發現確實已經幹了,這才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6淵準備好的「貓窩」前,勾著頭看了一眼。
竟然墊了好幾件衣服,看起來還挺舒服的。
他滿意地抬腳,正要進去時,眼尖地瞅見衣服上的Logo,然後那隻爪子就這樣懸在了半空。
……等等,這Logo,不是經紀人要他努力爭取的那個高奢品牌嗎?!
而且沒記錯的話,這個款式好像是還未發售的初秋高定款來著,一件就得好幾萬。
李玄舟的腳,瞬間就踩不下去了。
……6淵拿這麼貴的衣服給他做窩?!
這一剎那,李玄舟突然就懂了什麼叫做「受寵若驚」,小貓腦袋一個迴轉,看向了專注閱讀劇本的人,很想說能不能換一件,他害怕。
可6淵這會兒的表情格外專注,李玄舟想著原本自己就把對方吵醒了,現在更不好意思打擾他看書,於是只能自我安慰:說不定是假貨呢,現在的6淵哪兒買得起這種東西。
做完心理建設,努力騙過自己之後,李玄舟才輕手輕腳地進了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