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人,再钢筋铁骨,那么一通折磨后,还是撑不住。
陈旭叹息沉沉躺在床上,长边的枕头托起他的脑袋,他醒了有一会,晨曦从宽敞的巨大落地窗透射进来,光芒柔和而纤细,像是能照出四周的尘埃。
他再接再厉趁着干劲又聚出些力气。微乎其微动了动腿脚。
简直是无处不痛,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狂霸的痛楚。
尤其是才挖了子弹的腿,截肢似的沙袋沉重,在床上蹉跎好些时候,陈旭总算勉力站了起来。
尽管外边天已经亮了但头顶的吊灯仍是灯火煌煌,刺痛他的眼睛。
摸了摸眼眶上的皮肉,还是鼓起的肿,压着视线,看路都不太得劲。
摸索着,陈旭走到花纹漂亮的白色木实门前,拧开金色的把手,陈旭龟探出身子。
如此行走,如此笨拙,他宛如重逾千斤的巨石,板木的身子直来直去,拐弯都是一种痛苦。
身体上的板滞似乎让思想也变得呆滞,陈旭拧掐手背上的皮肉,一寸一寸挪,一步一步走,那是跋山涉水似的千辛万苦。
光脚踩着冰凉的褐黄色地板,外边天花板挂着巨大水晶吊灯,视线错落仿佛连着九转十八弯的扶梯,陈旭扭着大拇指竖起,实在是翻山越岭。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陈旭的掌纹似乎濡湿印在扶梯上,步步移步步难,陈旭走到半道,刚好在扶梯的中间,看见了底下悠闲看报纸的人。
这个位置能看到对方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微红的唇都一览无余,这个方位也能看见对方喉结上的黑色小痣。
这真是转角见对头。
殷戚奚仿若一无所觉地坐着,他身上还穿着暖白色的居家服,这让人是失了些过于冷峻的体感。
陈旭脚步在扶梯上停顿了会儿,还是缓慢地往下走。
也许是别墅太大,也许是这屋里人气太少,陈旭那本就粗重的呼吸愈明显,急促连续的呼吸,在绵长的时间里酵的吵闹,陈旭低着头只专心下楼梯,目光是一分一毫再不能挪给旁人。
这样又下了十几个台阶,就差两个就成功的时候,陈旭做了成功前的稍稍休息,他抬眼就刚好看到殷戚奚极黑的眼瞳转向他,纤长而清冷的睫毛天成之妙的好看,没有情绪地看着他,遥不可及的高高在上。
也不知何时捏在殷戚奚手中的报纸被搁置在一旁,殷戚奚双手搭放在交叠的膝盖上,骨节青白,俊挺有力。
陈旭不怕死冲人笑了笑,又往下走了一个楼梯,汗湿的手黏着扶梯滑下,他重重有吸了口氧气,就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殷戚奚走到他面前,挡住他抬起往地下的那只颤巍巍的腿。
“回去。”简洁的二字。
陈旭不怕死又笑,知道他是半生半死才走到这的吗,还回去,没这道理。
他笑得毫无芥蒂,实则要能开口早用唾沫星子把殷戚奚浑身戳满窟窿。
“殷总,我不计较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您也稍微收敛点呗,我这好不容易下来的,就一步之遥了,劳您侧身让个道,我就走走。”
殷戚奚的型也没有做什么打理,不同往日梳得有条有理看着不苟言笑的规整,他的头慵懒而疏散,融化了些他过分强势的侵略性与冷酷。
陈旭的话方一落下帷幕,他就又重复一遍,“回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霸总,真的霸总,给你拍手叫好行不行?
陈旭抓着扶梯不松手,尽管殷戚奚是这般的不容置喙,他无谓一笑,“殷戚奚,我只是想走走而已,不会乱跑。”
殷戚奚丝毫没为陈旭的话而松动,他拽掉一只陈旭抓着扶梯的手,陈旭顿时宛如风雨飘摇的吱呀木门,骨头都有些剧烈的摩擦,出闷响,他剩下的那只手,死死粘在上边,肉深红甲青白,凹住他居上殷戚奚居下的姿势,没被人扯下去。
估摸着殷戚奚以为他是非暴力不合作的那种。
雪刃般寒冷的目光看着他,“你想要我送你上去。”
殷戚奚的拇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拨开了衣袖,那只泛着紫色淤痕的手腕就暴露人前,青白的指骨抵着他那片伤口,微微蹭过,“这副样子还要走走,是给谁看的?”
陈旭惊,好有歧义的话。
他试图抽离自己的手腕,却被那几根握笔漂亮的手指箍得紧紧的,他的胳膊腿用力到颤仍是无法剥离。
而此时殷戚奚又在卖弄他的冷酷无情,振振有词警告他,“收好你的分寸。”
这空穴来风地讲他一通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何其无辜?
行,不让动,他回去躺行了吧。
空闲的那只手在扶手上拧巴了十数来下,陈旭扬起假面,露出假笑,“殷总说得是。”
“劳您现在松个手,我这会就就像躺棺材似的,安分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