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于低微的门第,即便是样貌出众些,即便是性情八面玲珑,若不是凭空交了大运,哪里轮得到她嫁给霍天北她从来就明白这一点,也就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待她。
她此刻只想知道林雅柔在做什么。亲自为秦夫人、简夫人斟酒的时候,望向林雅柔所在的席位。林雅柔正神采飞扬地低声说着什么,那一桌的女孩子们皆凝神聆听,满脸羡慕。
林雅柔一定是在回忆,她去西域曾与霍天北同在一座府邸的日子,说那时的霍天北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怎样大爷霍天逸战死的时候,霍天北也是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心情可想而知。顾云筝记得李妈妈说过这些,才不会相信霍天北在那段日子会有闲心格外照顾谁,从而确定林太太与林雅柔是夸大其词。
可是人活着就是这样,会遇到各种性情、做派的人。有太夫人那种心机深沉处变不惊的,有大夫人那种吃过大亏也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有二夫人那种随着境遇起落偶尔犯错却不失明智的,有三夫人那种只在意自己的小日子怎么过的,还有就是林雅柔这种自以为是、过于急切早晚成为跳梁小丑的货色。
所谓知己难求,就是因为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自心底欣赏愿意亲近的人太少。同样的,不喜欢却总在眼前蹦来跳去的人很多。
顾云筝也只能一笑而过。
饭后,人们又闲话了一阵子,便先后起身告辞。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时,这寿宴总算是宾客尽欢,无风无浪地办完了。
顾云筝的事到此却只做完了一半,不说结算开销、吩咐管事将一应陈设归还库房这些,先要解决的是关在后罩房里那两位妈妈。
宾客全部离开之后,顾云筝与二夫人送太夫人回房。
一整天没露面的大夫人、三夫人过来请安。大夫人是借机要找顾云筝说话。三夫人紧张兮兮地送上贺礼,说了贺词,又解释自己实在是遵医嘱不能帮忙待客。
太夫人今日心情很好,对三夫人也是笑容温和,“知道你有孝心,又将得力的人借给了你四弟妹使唤,这样就好。日后安心养胎,缺什么就跟你四弟妹说。”又指了指椅子,“快坐下吧。”
三夫人诺诺称是。
太夫人喝了两口茶,对顾云筝言辞隐晦地道“我听说有两个管事不听你吩咐,蓄意生事,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今日才能无波无澜。想来你念着她们是府里的老人儿,又顾念今日是我生辰,才没当下落。明日就将人打了吧,照旧例行事便是。”
顾云筝笑着称是。
二夫人脸色尴尬,坐立不安,给顾云筝正式道歉,说都怪自己,往日里不曾尽心调教,这才使得府中险些出乱子。
顾云筝自然笑着应承,做出大度的样子。
又说了一阵子话,太夫人端茶,“今日都累了一整天,早些回去歇息吧。”
四个人齐齐起身告辞。
出门后,大夫人就唤住了顾云筝。
二夫人、三夫人俱是对顾云筝一笑,先走了。
顾云筝缓步往前走着,只等大夫人开口。
大夫人道“我实在是看不出,四弟妹到底是沉稳持重,还是率性鲁莽之人。”
顾云筝轻挑眉梢,显得有些意外地道“这话怎么说”
大夫人笑意凉薄,“大爷与侯爷是一母同胞,我待四弟也是情同姐弟。你们房里添了熠航,我好心好意送去一个稳妥之人帮忙照顾,四弟妹怎么连人也不见就撵了出去”
“原来是为这事。”顾云筝笑道,“正房除了我与侯爷话,谁送去的人都会被撵出去,原因么,是我信不过别人。再有,事情已经过了半日,大嫂还与我提起有何必要我不会反悔,再有这种事,我还是一样对待。我只希望大嫂记下这次的教训,再有这类事,与侯爷说没用,先与我商量更妥当。”
大夫人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顾云筝言语会这般直接,面对太夫人、二夫人等人的时候,可都是言辞委婉。
顾云筝则是自知对大夫人这种人耐心有限,懒得周旋,也就直言不讳。笑了笑,说起另一桩事,“你一直在后花园住着,如今看起来像是要每日晨昏定省要不要搬到内宅来也免得有人说我怠慢了长嫂,无心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不必了。”大夫人语气生硬地甩下这一句,径自走人。
顾云筝却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回了正房。
霍天北在书房听徐默、贺冲回话。他在外面的产业,管事们自来是直接找这两个人,两人再通禀需要他定夺的事。
谁的日子都不清闲。顾云筝想着,难得的是他公私兼顾,应付起来绰绰有余的样子。熠航跑到了他面前,笑着告诉她“下午四叔陪着我玩儿了,教我描红,还教我下围棋。”
顾云筝听得直冒汗。描红也罢了,这么小就学下棋,是不是太早了她问道“下棋学的怎样”
熠航赧然,“只记住了一点点。”
“不急,觉得没意思就跟你四叔直说。”琴棋书画这种东西,男孩子文采或武艺出众再碰这些,人们会觉得风雅,可如果只擅长这些,就只能被人嗤笑。对这些,她并不指望熠航小小年纪就精通。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意思。”熠航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大眼睛亮晶晶的,“四叔还让我看医书里面的药草,我记下了两种。”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是四叔带我在东院种下的那两种。”
一大一小在一起,消磨时间的花样还不少,换了她怕是都不行。顾云筝就笑着鼓励熠航,“是吗那你很厉害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种药草都不认识。”
熠航很大方的道“没事,我跟四叔学的东西,以后都告诉你。”
“好啊。”顾云筝惦记着他每日服用药膳的事,“药膳做得还可口么”
“嗯,药膳也很好吃。”熠航懂事地道,“就是不合口也要吃,四叔说现在吃些药膳,日后才不会大病小病,不用不断地喝药。”说到这里,眉峰蹙了蹙,“药很苦,我不要喝。”
“你四叔说得对。”熠航对霍天北的尊敬、听话、亲昵,霍天北对熠航的悉心教导,都让顾云筝心里暖融融的。在这件事情上,虽然不知具体的原因,她对霍天北也唯有感激。
安姨娘今日比平时来得早一些,“想着夫人今日疲惫,就早一些过来请安,您也好早些歇息。”又送了熠航一套中衣,“前两日问了五少爷衣物的尺寸,也不知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