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看看,“是你还是他?”
徐稚柳拨开他的手,淡淡一笑:“吴兄,别同她开玩笑了。今日多谢你,可否容我同佩秋说两句话?”
吴寅扬眉,玩味的眼神在二人间逡巡一个来回,尔后识趣地走去一旁。
徐稚柳见他走远了,方才问道:“有没有吓到?”
梁佩秋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没有。”
“那有没有伤到哪里?”
“也没有,你不用担心,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见他仍是一副不赞同的眼神,她大大方方展开手臂转了一圈,任由他看。
确定她没有受伤,徐稚柳这才满意,主动解释:“昨晚你们离开后,巡检司人马帮忙斡旋,拖住住了县衙的官差,我以为他们就此回撤了。没想到一早吴寅过来找我,说是县衙的人搜了一夜,没有消停。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找王少东家,不过此事因他而起,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遂和吴寅一道过来看看。”
梁佩秋回想刚才的情形,当真惊险。好在吴寅身份摆在这儿,压了对方一头,不然就算他们要找的不是王云仙,恐怕也要吃点苦头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察到什么:“你是说县衙的人在镇上搜了一夜?”
“是,看起来当真有什么朝廷要犯跑了。”
梁佩秋猛的睁大眼睛。
徐稚柳问:“你知道是谁?”
他们昨日分开匆忙,尔后各自行事,还没来得及接洽,是以徐稚柳并不知晓婉娘的身份。
她将昨日生的情况一一告知,推测道:“可能婉娘跑了,张文思是在找她?”
徐稚柳细细想过一遍,赞同她的看法。
如果婉娘来自都蛮,即是张文思挑动叛乱的重要人证,张文思怎么可能让她活着回去?
婉娘倘若被灭了活口,此事被张文思摁下去,那么王云仙或许不会有恙。可一旦婉娘逃脱或落入他人之手,王云仙窃宝一事,就有了暴露的危险。
富家子弟不争气,贩卖传家宝为妓女赎身,此事说得再难听也不影响生死,坏就坏在婉娘身份特殊,王云仙恐有通敌之嫌。
她当下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绝对不能让婉娘离开。可是,难道要任由婉娘被张文思杀害吗?
徐稚柳见她神色几变,依旧是为这王少东家愁,心头掠过一丝说不出的不快。
随后瞥见不远处的祠堂里,隐匿在门后阴影里的少年,见他将他们二人谈话都一一听了去,徐稚柳的眸色瞬间冷淡下来。
“你不必太担心,婉娘那边交给我来处理。不管生何事,你只管装聋作哑不承认就行。”
“可是……”
不待她开口,徐稚柳又靠近一步。
两人离得很近,春日的晨晖洒落在她眉眼唇间,她讶异地抬头,眼角余光都是他。
徐稚柳从未觉得晨曦的光芒如此温暖柔和过。
想起昨晚落在脚边枯萎的梨花,春华秋实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过去那些年每每夜巡他独自一人经历春夏,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情,让他恍惚觉得,即便满世界英华璀璨,可只要她不在,就统统失了色。
他的声音带着股沉稳的力量,诱使她深陷其中。
“佩秋,你过去久居深宅,不理窑务,原先我觉得这样或于你日后行商不利。如今想来并非坏事,眼下景德镇是多事之秋,太监的顽固势力尚未根除,张文思其人也工于心计,你且安心留在窑厂,就像以前一样守着一方炉火,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问,做一个闲人,万事等我消息,好吗?”
“那你呢?你怎么办?”
她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担忧,在徐稚柳看来只觉宽怀,嘴角不觉染上笑意。
“我会交代府里的管事和时年,生任何情况,你随时来找我。任何时候,湖田窑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他还要再说什么,王云仙忽然大步过来,连声咳嗽。
梁佩秋转头看去,就见他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们当着我的面调情,当我是死人吗?
梁佩秋顿时羞赧,朝他挤眼睛,无声说着:不合适不合适,快收起你那个眼神。
王云仙全然不理。
此时,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的徐稚柳,幽幽开了口:“佩秋,还有一事我想问你,昨日……你是否装扮成婉娘,换了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