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看到苏檀回应,苏兴文顺着她的目光,挪到眼下的双腿上,眸光黯了下来。
苏檀回过神,讪讪道:
“二哥,是我无礼了。”说着走到旁边圈椅上坐下。
二人面对面坐着,皆是一副羸弱的模样,瞧着倒是颇有些同病相怜。
“无妨,”苏兴文仍是淡淡笑着,略带自嘲,“我已经习惯。”
“二哥的腿…”
见她问的小心,瞧着真是对兄长的关怀,不似做假,苏兴文便道出实情:
“前几日回府路上,偶然一伙盗贼追赶,我和书童慌忙逃命,却不料从一处山坡坠下,醒来时,我的腿便没有知觉了……”
他面色寻常,仿佛坏了腿的不是自己般,苏檀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太过冷静了。
自道是物极必反,普通人坏了腿余生都无法站立走动,怕是怎么都接受不了吧?
但他却冷静的如同与自己无关。
“可有寻医?汴京中有名大夫甚多,总有—”
“五弟,”
苏兴文忽然打断,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方才嘴角的笑意也淡去:
“有人希望如此,那便如他所愿。”
苏檀愕住。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屋外落雪无痕,万籁俱寂,房中顿时也静谧下来。
他自顾自地转动轮椅,挪到窗边看雪花簌簌,半晌后,又接着开口:
“五弟玲珑心思,今日来这儿的用意,二哥自是知晓的,只是五弟也是聪明人,应该清楚,我若是想活命,这腿,是不会好起来的。”
说着,他将手伸到膝盖上,缓慢摩挲几下,眼神似是有些眷恋,又透着决然。
话已至此,苏檀明悟了一切。
竟真的是萧时宴…
恐怕苏兴文也是回府后,听闻之前锦衣卫来了侯府的事,才明白自己的腿不是偶然所伤吧。
他开始或有不甘,有怨恨,也看过许多名医,直到那日,听说了那事后,终是大彻大悟,凄惶自嘲。
所有的挣扎都湮灭在那一碗碗汤药里,只能被私下倒掉,埋入盆景泥土中。
他甚至都不敢同家人说,说了也是招来祸事。
不过是世子之位,本就不该属于他的。
不争又何妨。
看着苏兴文面上的落寞,苏檀竟有些于心不忍。
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受了萧时宴的胁迫,导致失去争夺世子之位的权利,同时也遭了横祸,失去双腿。
愧疚填满她的内心,苏檀心念微动,嗫嚅道:
“二哥,不然我想法子,替你寻医吧…”
说是寻医,其中深意她希望苏兴文能明白,此事还有转圜余地,她可以去找萧时宴的,说不定能保下他的双腿…
苏兴文摇头,温和一笑:
“五弟帮我将汤药,倒入那边花盆中吧。”
“二哥…”苏檀无法,终是端起桌上的汤碗,缓步挪到盆景旁,手掌向下,看着褐色的汤碗顷刻间没入泥中,只留下白色浮沫。
忽而,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五公子,您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