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肉15
翌日清晨。屋外雨势减小,有鸟雀呼晴的叽喳声。我睡得特舒服,四肢百骸都懒洋洋得不想动弹。到了自然醒的时间,也就转醒了。
睁开眼睛,侧过脸,看到睡在一边的魏折原,我一下子就惊得全醒了。然后悲剧地现自己睡着的时候果然卷被子了。魏折原身上别说被子了,就连个被子角都没有。
我这人怎么会这样啊
他身上都冷得没了什么温度。要不是他呼吸轻浅,胸口因为呼吸而起伏着,我会以为他挂了。我支着手臂趴着,仔细看着他的睡颜。
睡着时候的魏折原没有失忆以前的冷漠凌厉,眉宇间压抑的戾气也全部散去;也没有失忆后的呆萌茫然和驯良。他现在就安安静静的样子,睫毛很长,显得有些孩子气。特别美好,干净像一张白纸,就算一整晚都没盖被子,好像也不觉得不妥。他就是这样好,比谁都好,比什么都好。拿全世界来换,我也不换。
我这是脑残粉啊。叹了一口气,连忙把被子给他盖好。就这么一动,他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比旁人多了一份警醒。
我被他看得讪讪,从他身边爬起来“你醒了”
他的黑眸深深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刚刚醒过来的迷茫和稚气。
“早饭想吃些什么”我穿着外衣,跳下床,洗漱之后问他。
魏折原依旧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低着眼睛。表情冰封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只能扶额,看上去魏小孩也有起床气,自闭症儿童的起床气就是自闭乘以二,他会开口说话就有鬼了。重新打了水服侍他洗漱,他也没有半分不适应。敢情真心把我当婢女使唤了。
我也就认命了,然后又任劳任怨地跑出去拿早餐。对魏折原一直挺愧疚的,他为了来金陵和我们汇合,才差点被人当小倌卖了。他要真被怎么怎么了,我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清晨的听涛阁幽静安宁,雨势虽然小了,但还在继续。我在抄手游廊里经过,就绕到了小厨房。
一些清淡的小粥,放着一些鸭蛋黄,沁着荷叶的香味,边上是一盘藕粉桂花糖糕。厨房的厨娘就望着我笑“姑娘您怎么自己来了丫鬟们又疲懒了吗。”
这些事情原有丫鬟服侍,可是魏折原住我屋里之后,我不大好意思。能自己做的事情,一般都自己亲手做了。我跟着朝她笑笑“倒不关她们的事情。我起早了,就自己出来走几步。”
厨娘是一个年长的妇人,也就不再问,本也就是闲谈的话语,原没打算听我说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出来。厨娘早间忙碌得很,我接过餐点之后,也就往回走,不想耽误她做事。
只听她说了一句“姑娘很爱吃藕吧”
我说了声是。
她一笑“凛相真是细心,姑娘果然有福气的人,明日奴家再换个样式做个藕糕。”
我的手抖了抖,心底堵得慌。凛时雨这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好像从来没有表现过对食物的偏好。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够可以的。这会儿更好,人还没出现,却能够大早就膈应到我。
我朝着厨娘道了声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现在住他的、吃他的,人都是他在养,命都捏在他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经济上没有自立能力,其他什么都是废话。
端了小粥和糕点回到屋里的时候,魏折原正看着花砾给我的瑶琴出神,眉头皱起。
我把食盘搁在案几上,跪坐在他对面的位子“这琴是花砾的,你还记得他吗”
魏折原抬眸看着我,认真地听着。
我想了想,觉得说不定他还真会想起什么,组织着语言“花砾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跟个女人似的,眼睛都会笑。我们在哀王墓里遇到他的,好像是他用琴弦把那些守陵的怪物杀掉的。那时候他就抱着这把琴,白衣服,头很长很长。对了他还叫你魏公子,应该以前就认识你。”
我站起来,跑到瑶琴前。今天又正好穿着浅月白的衣服,学着花砾的样子抱着琴。将头放下来,将事情讲了一遍,又模仿花砾说话的语气。全部说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魏折原。
魏折原低下眼睛,眼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不记得。”
我不由泄气,又怕他生闷气,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这些事情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说不定哪天就忽然想起来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就舀着一口粥,没什么表情。
我放下琴,也坐了回去,闷闷不乐地夹了一块藕粉的糖糕,慢慢地嚼着,食不知味。
忽然对面魏折原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我眼前一晃,然后摸过我的脸颊,拨开一缕头。“扎起来,以后不要随便把头放下来。”他皱眉。
“哦。”我不大明白,但他既然开了他金贵的口,我应着就是了。
看了看时间,我放下筷子。差不多也该出门了。听涛阁每天白天都会有对新人的训练,形体和声乐,不光光是琴棋书画,还要学应酬交际。我答应过凛时雨要做出几分样子,所以每次都会准时出席。恰好今天是习琴课,我只要到场一下就可以了。
抱起花砾的琴,我对魏折原说“你身上伤还刚好,注意休息,别老是在风口吹着。我出门了。”
他坐在窗口,回过头,漆黑的眼睛望着我,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看得我心里一紧。
窗外是白天的秦淮风光。
“春风十里,不如你。”我想着关门前看到魏折原的样子,低低地笑出来。脑海里的这句话变得清晰起来,不由步子都变得欢快起来。
去新人馆的路,我走得挺熟悉,可是这一回偏偏又迷路了。我在水榭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柳荫的鱼塘,怎么觉得每条路看上去都差不多啊。偏偏连一个问路的人也没看到。
这个时候。
白衣墨的身影,像是凭空在阑轩出现。
我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优雅向我走来的花砾,有些魏晋名士的不羁和风流,吴带当风。他的眼睛美丽而哀伤,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下一瞬他眉眼都是笑意,凤眸含情“璃光,你让我好找。”一句普通的话,让他说出来之后,端的是风情万种。
他笑,风里都带着他的笑意。
“花砾”不对,他到底叫什么我还不知道。我喜出望外,“你找我吗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阿决”
“没看到。”花砾有些疑惑,“怎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我特别失望,点了点。不过阿决既然有时间给掌柜留话,就说明她当时并不仓促,应该不会有危险吧。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既然遇到了花砾,今天的习琴课也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他一走近,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由心惊“你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