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些俗事,可是峰上事务繁杂,他不愿推脱,只能帮忙。
看似冰冷无情,却到底在性格中藏着一份软柔。
桑云惜捏着左仪水递过来的名册,叹了口气:“她与桑家有些血缘关系,所以先前曾寄住在青龙洲主家一段时日。她贯来小孩子脾气,爱胡闹,见家里人对我宠爱非常,便……”
话道此处,便再不必多言。
桑云惜深知半吐半露的道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左仪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悦之事,赌气似的摇了摇头:“罢了不说这些旧事了。总之我当日去,其实就是心软了些,想给她——”
“给她什么?”
一道温和的嗓音骤然响起。
这嗓音分明是如春风般的柔软,甚至言谈之间还带着三分笑意,却让人心中莫名一颤,丝毫提不起忽视之心,更别提忤逆对方。
“大师兄。”
在短暂的愣神后,左仪水转过身,一板一眼的对容诀行了礼。
桑云惜来不及阻止,左仪水已将方才的对话和盘托出。
当日容诀可是也在场的。
桑云惜本有些慌乱,但到底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对上了容诀的眼神后低下头,似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为了和我赌气来了剑宗,偏偏我在内门,她在外门,两相对比,我怕她心里难受。但她心高气傲,纵然旁人对她好,她也只当羞辱,故而我才想出发丹药这一招。”
说完在这一长串话后,桑云惜在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应该是信了吧?
别说对方了,再说几遍,她都快信了。
又或者说,事情本来就是如此,不是么?
无论谁去查,都会发现,他们对桑宁宁极好。纵然母亲偶尔会有些喜怒不定,父亲也对桑宁宁动过手,就连桑曜安也和她抄过数次,但她桑云惜可永远是在劝架的。
桑云惜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然而她等了又等,却依旧未听见容诀的回复。
这样略显长久的沉默,让桑云惜有几分恼怒和难堪,甚至有一种被看破的慌乱。
她咬住下唇,抬头望去,恰对上容诀的眼睛。
只见对方弯了弯眼睛,温和的似乎不带一丝攻击性:“原来如此。”
桑云惜心中顿时一喜。
正如小时候的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只要压制住桑宁宁,身边所有人都会对她抱有无限的善意。
“对于那个赔礼,左师弟怎么看?”
左仪水下意识看向了桑云惜。
他本不欲插手他人之事,但涉及桑云惜,左仪水的责任感让他必须做些什么。
“我不想送。”
桑云惜原本文雅端庄的模样顿时一变,她撅起嘴巴,似有些羞恼地看向左仪水,负气道:“左师兄,你也看到了,她那天那么不给我面子,我也是会生气的!”
乍一听,倒真像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娘,在褪去了面具后,对着身边亲近的人撒娇弄痴。
容诀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能感受到,自桑云惜开口后,越来越多的怨气与恶意涌现。
这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在周遭不断翻涌,几乎要凝成黑海,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所处的练剑场包围。若非此处是流云剑宗所在,到底有几个护阵大法,他们也是有修为的修士,否则说不定早已被吞噬。
尤其是五行八字轻的人,在怨气与恶意过浓时,会觉得压抑无比,心神不定,脑子发胀,胸口也闷得慌。
然而对于容诀来说,这是最好的养料。
毕竟他并非传闻中,那个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组成“他”的,不过是一团散不去的怨气,几节焚不尽的枯骨,一段早该被人遗忘的残梦旧事。
如此而已。
左仪水料到如此,他对上了容诀的视线,语气毫无起伏:“小师妹说她不想送,那便不送。”
对他而言,桑云惜是师妹,是自己人。
而桑宁宁是外人。
就算剑法有几分精妙,也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存在。
桑云惜顿时心中大定。
桑云惜欢呼了一声,脸上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极为天真活泼地欢呼道:“左师兄最好了!”
她知道的,和桑宁宁放在一起时,被选择的永远是她。
桑云惜嘴角的笑容越发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