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旁边就是小学,后面一点路就是后屯生产队。
大宅子很大,赤脚大夫的医务室也在这里。
老常头儿先去看看外甥,从他那里拿点止疼药。
自从大儿媳被方荻花打了,小刚又被偷走,他这牙就上火,疼得厉害。
药片钱不足一毛,外甥没要他的。
老常头儿就尝到特殊待遇的好滋味儿,别人看病得交五分钱,这是诊费也叫挂号费,药钱另外交。
可赤脚大夫张佩金是他外甥,他就不用交。
陆老头儿来就得交。
糟老头子不知道得了啥病,最近去两趟县里了。
他对外甥道:“回头前面陆家老头儿来抓药,你好好给他看啊,问问他到底咋回事。”
张佩金:“兴许是给他老婆子拿治眼的吧,我瞧着她的眼睛好多了。”
老常头儿:“反正他要来你就仔细问清楚,回头好和我说。”
张佩金答应了,又问问他小刚的情况。
常小刚的腿张佩金治不了,县医院都说会跛脚,他自然更没辙,只是出于亲戚情分问问。
老常头儿又聊两句,抽一袋烟,然后就带着不花诊费拿药的优越心态离去。
他直奔大队长家。
这会儿还没开饭,大队长正坐在院子里一边吹风就着花生米喝小酒呢。
他滋溜一口,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然后就看到老常头儿过来,“这是啥事儿?”
老常头儿走过去坐下,叹气。
大队长掀开一个小酒盅给他倒一盅,“咋滴了嘛?孩子不好?”
老常头儿抹了一把脸,“脚是肯定留毛病了。”
大队长唏嘘一下,“孩子遭罪了,找回来就好。”
老常头儿:“对呀,找回来就好。”
觉得自己惨过得不好,看看那些比他还惨的,心里也舒服点。
人家最出息的儿子都没了,他只是孙子跛脚,能有啥?
比起那些家里养个傻子或者疯子的,能有啥?
没啥。
不就是跛脚么。
大队长跟他碰盅,滋溜又喝一口。
老常头儿陪着喝一口,说起送奖品的事儿,“这不对吧,是我们孩子遭罪,咋不把东西送给我们孩子表示慰问呢?”
大队长一愣:“这是公安局给他们的表扬。”
“哎,那我们刚子白遭罪了?”
“罪犯已经被抓起来,高低得……吃颗枪子儿吧。”
这年头量刑是很严格的,流氓罪都能枪毙,他囚禁妇女儿童,那肯定死刑没跑。
公社开公审大会,集体围观枪毙的那种。
老常头儿:“老弟,他吃枪子儿对我们刚子也没啥好处啊,我们脚还是跛了。”
大队长有点拿不准,“那你是啥意思?”
老常头儿:“我觉得这事儿得这样算,我们刚子的医药费他得出,我们刚子跛脚影响赚工分、娶媳妇儿这损失他得出。”
反正他算算差不多得三五千吧。
大队长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啥,“那锔匠全部身家也没有十块钱,除了枪毙带来的警示意义好像也没更好办法。”
老常头儿:“不啊,让他去煤矿挖煤赚钱赔给我们刚子,啥时候赔完啥时候吃枪子儿。”
大队长:“那一共七个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