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可怜,不如求己强大
“你说的”凤央哽咽失声,缓了少顷后继续道,“我并非不明白,可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个被你母亲抓去的人是我阿娘,阿娘于我而言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失去她,无足轻重的野孩子为了和阿娘相守,想要用这种自取其辱的方式换取族姬片刻心软”
他知的,知自己无用,知自己双膝沾地的模样十足十的窝囊,可对于一个迫切想回到母亲身边的六岁孩子来说,自尊不过是开在枝头的花朵,折了便折了,同阿娘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未被人世疾苦浸染的苏小公子对于凤央所处的境地与心思尚且还不能感同身受,或者说是他还没有切
切实实的了解到自己母亲的狠毒,彼时,苏旌书对于苏苏是不屑一顾的,从下人嘴里听闻门口来了个孩子求见母亲,他匆匆赶来,不过是想要见一见惹得母亲生厌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苏旌书走了,金紫光禄大夫府的大门又被合上,瘦弱的孩童跪在冷冰冰的牌匾下一动也不动,从日出到日落,送别朝阳,迎来晚霞,又将漫天星光披在肩头。
在这期间,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去找苏少钦,只是觉得,那个人若是有办法,阿娘也就不至于被人带走。
紫藤花快开了,数月的花期一过便是他七岁生辰,阿娘说七岁便让他去学堂听夫子讲仁义礼智信,他日夜盼着紫藤花败的时候来临,那样就能同旁的孩子一样去隔壁巷子口的私塾里识文断字。
跪的时间太久,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将手握成拳头狠狠的砸了两下膝盖上方,忍不住在心底想,族姬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夜里的风一阵一阵的,虽已是春至,可还是残留着几分凛冬的凉意,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或许是用力过大,眼泪随之溅了出来。
“你哭了”
轻轻柔柔的询问声响在耳边,凤央猛的抬头,同是稚子之龄的穆小公子就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
“没没有”他慌忙否认,抬起手背下意识的去擦眼睛,月色明亮,照的他眼睫处亮晶晶的。
穆之周停留了片刻,继而迈开脚步敲响了凤央跪了许久也未曾打开的大门,门房瞧见来人,忙弯下腰笑嘻嘻的将穆小公子迎了进去,顺带还给了跪着的那个
孩子一记不耐烦的白眼。
不过这对凤央而言并没有什么,他自小受的最多的便是白眼,早就习以为常。
穆之周进去后,不一会儿便有人小跑着过来同凤央说族姬愿意见一见他,凤央高兴极了,他知道一定是他
是那个额上系着墨绿色抹额的小公子替他说了情,这是他第二次帮了他。
很多年后,凤央已忘了当日见到族姬时对方以何等尖锐刻薄的语气羞辱自己,唯一记得的是被仆从抬着扔出苏府门外时,那个人负手立在一片星光下轻声问他“此番你可死心了”的温柔。
“此番,你可死心了”穆小公子看着凤央,语气绵软,似轻轻叹息一般。
六岁的孩童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灰尘染的他整个衣袖上都是,模样看起来狼狈极了,他低着头,眼睛看向脚边一株从夹缝中破土而出又枯萎的青草,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
良久之后,凤央抬起头,婆娑视线落在穆小公子身上,“可我还是不甘心。”
穆之周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月光下倒映在青石板上的两个小小身影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几近重合。
“夜深了,先回去吧。”
“我已经没有家了。”
“那”穆之周伸手握住凤央垂在袖里的手腕,“你可愿跟我走”
那个人的指尖灼热,即便隔着衣绸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除开阿娘之外,这是头一个能让凤央感觉到暖
意的人。
凤仪凤仪,有凤来仪。
第一个住进凤仪院的人其实不是卿卿,不是宋梓舟,而是苏苏,是凤央。
凤仪院并不算大,不过院落被打理的很雅致,认真算起来,待在凤仪院的日子是凤央惨淡人生中唯一鲜明而艳丽的色彩,尤其是在阿娘死后,那个人几乎成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