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自缢身亡的人腿上会有红荫,这是因为长久悬挂的缘故,如若用浸了醋酒的帕子敷过,那红荫就会更加明显。可是林心儿的身上明显没有,说明她定是他杀,这仵作也太不仔细了。”
林沫说完,就将册子砰地合上,放在了书案上。
本以为她心心念念的大理寺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免有些失望。
“你初来京城,不知这龙潭虎穴里面的水有多深,大理寺的仵作都是从各个府衙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验尸的本是自然不会差,只是他们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很多都忘了本心。”宫九卿淡淡道,眼中划过一丝凌厉。
林沫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爹说过,作为仵作,少管阳间的事,多想想阴间的事,包庇凶手与杀人同罪,都是要遭报应的。”
瞧着她一脸正义凛然,又激动愤慨的样子,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
宫九卿存了逗她的心思,故意上前,双手撑着书案,扬唇笑道:“小家伙你别怕,有小爷护着你,没有人敢伤害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林沫撇了撇嘴,要说着这满汴京城最仗势欺人的纨绔,他宫九卿论第二都没人敢争第一,凭他还会保护别人?
正说着,忽而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灰袍中年男子,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高声道:“黄口小儿满嘴胡言乱语,林心儿就是自缢,怎么可能是他杀!”
这人突然窜出来,将林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宫九卿身后躲去。
宫九卿挡在她面前将她遮住,扫了中年男子一眼,凶道:“你谁啊你?,”
“我就是负责林心儿案子的仵作,她的尸身是我验的,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顾九爷做仵作这些年,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更不会包庇任何凶手,少往老子头上泼脏水!”
“我管你是顾九爷还是顾八爷,你突然闯进来吓唬人,小爷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数落起我们来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宫九卿竖起手中的折扇,作势就要往对方的心口上戳。
谁知在半空中,却被一只白皙瘦小的手一把握住。
“够了。”林沫声音沉静,将宫九卿的手按下,转而看向顾九爷,“你说林心儿不是他杀,那你又怎么解释她的腿上没有红荫?”
顾九爷见林沫也是个懂行的,最起码比那些在衙门里面混日子的强,待她也有了几分认真。
“柳家起初并不愿意让大理寺的人去验尸,非说柳心儿肯定是自缢的。后来柳家终于松了口,让仵作进去验尸,但是只给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将他们撵了出来。”顾九爷继续解释道,“你知道若是帕子敷在尸体上的时候不够,也是不会出现红荫的,而且我们去的时候,林小姐都已经死了有大半日,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这话倒是不假,林老爹生前教给林沫,说红荫的显现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死亡时间过久,血丝僵化更难以浮现在表层。
林沫怔怔地看着顾九爷,半晌,忽而垂首略带歉意道:“方才那番言论是我太草率了,但是我还是坚持,林心儿就是他杀,因为我也去过现场见过尸体。”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可有时候太过于固执己见,到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九爷挑了挑浓密的眉毛,向林沫的肩膀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她的肩。
谁知半空中被宫九卿一巴掌给拍开。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反倒是林沫,从宫九卿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冲顾九爷微微颔首,一向平静无痕的眸子里竟然难得有了笑意。
林沫认真地对他说:“前辈,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待顾九爷离开后,宫九卿立马转过身来,正好撞见林沫脸上的笑容。
他气恼不已地一把捏住林沫的脸,凶道:“你有没有出息,人家都那么羞辱你了,你还冲他笑?我怎么没看你冲我笑过。”
林沫的脸蛋皱成一团,哀怨地瞪着他,像一只白嫩嫩的包子。
宫九卿微微一愣,这手感委实不错,又用力捏了捏,竟让他有些不舍得撒手了。
林沫见他迟迟不松开,对着宫九卿的脚背便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房间内瞬间回荡着宫九卿凄厉的惨叫声。
宫九卿要过来的不仅仅只有一本验尸格目,还有这个案件所有证人的证词。
不过刑官生怕这位混世魔王会私下里篡改证词,便坚持让宫九卿当着众人面的翻阅才肯借给他。
宫九卿先是看了柳家众人的证词,翻到柳长垣的证词时,小声嘀咕了一句:“全都是狗屁。”
“粗鲁。”林沫轻飘飘地说道。
“就柳长垣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爷我从小就不喜欢他。”
“人家还未必喜欢你。”
守在旁边的几个小吏听到林沫怼宫九卿的话,一个个都忍俊不禁,憋笑憋的脸涨红。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敢顶撞世子爷,简直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宫九卿深吸一口气,心想着为了给齐正洗脱罪名要紧,他就暂时忍了这口气。
等到将来齐正平安出来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他翻开一堆证词,躺在最下面的证词正是齐正的。
说起来一直还没有看到齐正的证词。
宫九卿双手拿着证词,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许久没有说话。
“看傻了?”林沫奇怪地看着他,发现宫九卿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好久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宫九卿将证词放下,竟难得没有同她插科打诨,而是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将一沓证词都交还给了小吏。
“我们走吧。”宫九卿一把拽住林沫的手腕,动作生硬地拉着她向外面走去。
“你又怎么了,可是证词有什么问题吗?”
换做平时,林沫肯定想都不想就将他甩开,可是今日见宫九卿情绪不对,一时间竟也忘记了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