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盛无崖每天的日常就是操心菜地忙春耕,照料家禽宠物,保持各处卫生,按时投喂那个捡回来的年轻人,每天两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见什么事儿了,年轻人的身体虽然逐渐康复,精神却一片死寂。此间女主人换着花样给他烧出来的鱼汤,那人全然不辨滋味,好像只是为了不至饿死才会机械性地塞两口。因少年从未开口说过话,盛无崖迄今也不晓得他的名字。
不过这也无所谓啦,医患关系还是越纯粹越好,不可掺进太多的是是非非。
第七日,盛无崖配制好一副泻药,煎好后端到了主厅的那张小桌子上。放稳汤药后,她三两下跑远了,趴在檐廊下的窗台上一板一眼道“咳你是不是自从卧床后就没上过大号”
少年靠在竹枕上,神情淡漠,看都不看女郎一眼。
“久卧之人,必然便秘。”盛无崖接着说道“我掐指一算,你今天该不舒服了,因此特地送来泻药一碗,喝完就去驴棚里好好努力吧。”
年轻人听了她的话,还是跟没听见似的,也没喝药。
盛无崖从自己放农具的库房里取来一根拐杖,趴在窗边接着说道“你右腿也是皮肉伤,有了拐杖应该能自己下地了。驴棚里的绿豆豆性情温和,不会踢人,放心去吧。考虑到你眼下蹲不下来,我还特制了一把椅子放在那里呢,千万不要辜负了。”
少年依然没有反应。
女郎挑了挑眉,将最狠的话放了出来“我丑话说在前头,除非你想死于便秘引起的肠梗阻,不然还是乖乖喝药为好。这事儿得听医嘱,不能拖,拖到后面喝药都不一定管用,搞不好还得用手抠,难不成你想落到那个地步”
此言一出,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裂开了。
他默默地将泻药一饮而尽,挣扎着想要下地。
盛无崖赶紧把拐杖送过去,嫌弃道“啧,你动作不要那么大好不好别搞坏了我辛苦打的石膏要不要我扶你一把要的话就眨眨眼。”
少年睁大了眼睛,愣是一次眼都没眨。
“行吧行吧。”盛无崖指了指去往驴棚的路线,无所谓道“唉,我也不指望你伤好了能给我砍几百斤柴送一头猪背几筐粪反正你要是再次骨折了,受苦的终究是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女郎不再管他,一把搂起脚边浑身腱子肉的黄大王,去库房里挑选玉米种子了。用于播种的玉米,粒粒都要精挑细选,以求颗颗饱满无病无害。盛无崖一大家子在接下来一年中的碳水摄取,全靠它们,得慎之又慎。
少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驴棚走去。要顺利抵达东边的驴棚,需得先穿过主厅的檐廊,再绕过柴房边的樱桃树。
此时此刻,那棵樱桃树上的花朵已经开始凋落。年轻人从树下走过,无知无觉地带走了一肩浅粉色的春天。
绿豆豆这会儿正在棚子里大嚼干草,对闯入自己地盘的陌生人浑不在意。驴棚里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点牲畜的排泄物。木质的小窗台上还放着一个圆圆的瓷碟,去年收集的艾草正在碟中静静燃烧。那个辅助伤员大解的凳子木色尚新,和他手中的拐杖一模一样,似乎是不久前才做出来的。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毛驴一眼,半天没解自己的裤带。
驴棚当然不是盛无崖平日用来上厕所的地方。她家真正的卫生间在鸡舍隔壁,私密性更好,也不用跟绿豆豆大眼瞪小眼。挑好种子后,她来到厨房,将玉米粒全部泡在了水里。如此三四个时辰后,就可以将泡好的种子平铺到湿润的纱布上,放到火边催芽。
在等待玉米泡的过程中,盛无崖不死心,又带着黑将军往弯弯河上游走了一趟。可惜的是,这次她依旧白跑了一趟,连羊肚菌的影子都没找到。
不过,这趟出行也不是毫无所获,女郎在河里意外捉到了几条筷子长的银鱼,开心地用野草串好拎回了家。
回到家路过驴棚时,盛无崖猛然听见了一点压抑的痛呼。冯家湾唯一的大夫和黑将军面面相觑,心想好家伙,还在努力呢,不容易啊不容易
经过这件事,少年虽然还是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讲,但对大夫的抗拒却少了很多,尤其是医嘱,说了必听。
患者停止闹腾后,盛无崖轻松了很多,打算带着绿豆豆出趟远门,去青亭县走一趟。冯家湾到青亭县,隔了好几座山,来回一百一十二里。盛无崖五更出,还能在正午时分赶回来吃个饭。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