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你这字写得简直如同……”
“狗爬”两个字卡在三叔公的嗓子眼,最终顾虑到谷雨还是个新媳妇儿,不能在家里人面前这般说她,才勉强咽了回去。
谷雨倒是不嫌弃丢脸,停下笔道,“我说我字写得不行,不是谦虚,是实话。还是让小礼写吧。”
说罢便将笔塞回到谢知礼手中,动作又急又快,仿佛甩掉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从小她就对正襟危坐练毛笔字这事儿敬谢不敏,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书法作业,甚至还干出来过从厨房拿跟筷子蘸着墨汁写字的事儿,当然,结果是被老师看出来之后叫了家长,紧接着就是一顿混合双打。
她不当回事儿,但谢知武却生怕在村里德高望重的三叔爷爷看轻了自己的媳妇儿,急忙替她说话,“谷雨又没正经上过学,连字都是偷摸认下来的,能提笔写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回头就给她买纸笔,只要练上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差的。”
哎哎哎……谁想练字啊!
从谢知武说要给自己买纸笔开始,谷雨就想拦,可愣是没拦住。
不过三叔爷爷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拿过一旁谢知礼重写的字据,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同他道,“你字写得好,回头多教教你嫂子!”
偏偏谢知礼就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任务一样,郑重其事地点头,“三叔爷爷,我会的。”
谷雨满心满脸都是无奈,不是,这几个人一唱一和地就给她这么安排上了,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另一边,叶叶婶子早就等得急了,趁着这个功夫拉着谷雨把手印按了,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她吹了吹字据上的墨迹,等确认干透了,才将其折好揣进怀里,道:“这个月的五十文我明天取羊奶的时候一并带来。”
每天一碗,一个月二十五文,她定了早晚各一碗,加起来便是五十文了。不得不说,为了能让孙子吃饱肚子,叶叶婶子这是下了血本了。
本来李秀儿还提醒她说自家的卤菜摊还要再送两天羊奶,结果叶叶婶子却说,“你们家那个卤菜好吃是好吃,可一次就得十文钱,谁家能天天吃得起哦,有这个钱,都够给我大孙子订半个月的奶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叶婶子和三叔公的儿媳妇从谢家各端了一碗羊奶回去,不消半个时辰,谢家能订羊奶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上河村,66续续便有人上门来打听。
人嘛,都有点儿从众心理,即便对谢家订羊奶这事儿心里犯嘀咕,可瞧见有人去,自然也不甘落后。
没等到三天后,就已经有十来家确定要订奶的,有了三叔公和叶叶婶子打样,他们本来嫌麻烦连字据都不想立,还是念过书的谢知礼在一旁解释了半晌立字据的好处,这些人才勉强按下了手印,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回去了。
“十二家,再加上三叔公和叶叶婶子,那就一共是十四家。咱们每个月固定的进项就有四百多文了!”
其中有几家只定了每日一碗,即便如此也够多了,李秀儿掰着手指头算完,又惊又喜。
“谷雨,你可真有本事!”她夸了谷雨,又问,“咱家现在卖卤菜和羊奶赚的钱,已经够过日子了,往后知武是不是就不用进山了?”
“这可不成!”谢知武怎么可能让媳妇儿养着,第一个就反对,“有固定进项是好,但还是得攒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谷雨也赞成,他们家能订羊奶是因为敢下本钱买羊,时日久了,若是大家都知道这里头有利可图,一股脑儿地都开始养羊,定然会分流一部分顾客,说不定的羊奶的价格还会变的更便宜,她虽想做个长久生意,但也不能全靠这个。
人家小两口意见一致,就连婆母和公爹都没什么意见,李秀儿还能说什么。
因着自打今日开始就不送羊奶了,谷雨估摸着客流量肯定没有前几天大,便打算少备些菜,李秀儿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干脆将活计全揽了过去,此刻转身离开便是忙着备菜去了。
院里只剩下谢知武和谷雨,他看了媳妇儿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就说,咱们俩是夫妻,要是藏着掖着可就没意思了。”谷雨一边收拾木桶里的脏衣裳一边道。
谢知武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么忙,往后还能跟我进山吗?”
谷雨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闹了半天你是在担心这个?”
谢知武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可到最后还是嗯了声,“我怕你不想跟我去。”
他怕谷雨之前答应嫁给自己的迫于生活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她在家里一个人就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或许会觉得山中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会觉得跟着自己太危险了。
谢知武是盼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可也不想让谷雨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自己走,更何况她要是走了,那卤菜摊和订羊奶的事儿怎么办?
男人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若是忽略掉那张俊脸上的紧张之色,还颇有些丰神俊逸的味道。
风吹过他的衣摆,谷雨瞧见了,说,“你把外衫脱了。”
正忐忑不安等着媳妇儿回答的谢知武听到这话,愣住了。
“我让你脱衣服,听不懂吗?”
“脱……脱衣服?”
谢知武左右环顾,阿嫂正在厨房忙碌,大哥和父亲忙着将那些摆摊用的东西往推车上放,娘亲则在屋里头不知在做什么,可这些人都有随时到院里来的可能,便是不来,那窗户都大开着,院里生了什么事儿,隔着门窗都能瞧得见。
男人磕磕巴巴地,耳根热,“这……这不好吧,我……”
“想什么呢,我让你把衣服脱了,等下洗衣裳的时候顺带给你洗洗。”
家里这几天又是忙卤菜又是忙羊奶的事儿,谢知武从山上回来也没闲着,不仅得搭把手帮忙,还得负责把自己买回来的羊喂饱,从早奔波到晚,衣摆处早就染上了青草汁液的颜色。
谷雨正是瞧见这个,才会让他脱衣裳。
谢知武闻言立时尴尬起来,一言不地脱了外衫递给谷雨,就往里屋走。
然而却被谷雨一句话又给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