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奏折里写的却是,崇平府的知府现在其辖区境内,兴起一太平教。此教目前尚未有任何不法之举,只是为百姓延医施药,看似只是如和尚道士一般在做普度众生的好事。然而不同于和尚道士——这年头做和尚和道士是需要考试的,并不是说谁心情不好奔上山去,就能看破红尘剃度出家。甚至私自剃度还是犯法的,每年官府放度牒的数量亦有限制。
这就限制了佛教和道家人数上的扩展,而这太平教招收教众的度却十分之快,便被崇平府的知府给注意到了。
然而不仅是崇平府——这知府和自己的同年通信,现临淮南一带许多府县都有这太平教的痕迹,这才紧急上报。
历朝历代对这些“教”都持警惕的态度,甚至许多教都是开启乱世的导火索。尽管目前这太平教还未有任何动作,但那知府也不敢大意。
李洵也同样很重视这奏本。不仅如此,因事在淮南一带……李洵不知为何,联想起了被柳玉拂抵给骗子的那些庄子。
他让华项明派人去查过那些庄子,在两年内就转了几手,如今洗的十分干净。但反过来说,福昌伯府的庄子在柳玉拂接手之前一直都打理的很好,买到这庄子的人应当感觉十分幸运、用心经营才是,又为何会频繁转手?洗的太干净,反而不正常了。
李洵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恐怕有些关联。福昌伯府那大批的银子流向了何处,若真是背后人与这太平教有关,倒是养得起这么些教众……
他心中一凛,加快了步子朝勤政殿走去。
而另一头,贵妃也接到了放学回家的大公主。她如每一个孩子第一天上学的母亲一般紧张了一上午,要不是嘉文帝不允许,她真的想去重文宫陪读。然而接到大公主的同时,却也接到了白檀的告状。
“那夫子实在不知好歹,只悉心教导那些伴读,还拿陛下的话压奴婢,根本不将咱们公主放在心上……”白檀十分委屈,“若不是咱们公主,那些伴读哪里有幸受教导?不过是些搭头,那夫子简直本末倒置、倒反天罡!”
贵妃听了,面上却有一些麻木。大公主拽了拽她的衣角:“母妃,今日太子哥哥教我认字了,你看我写的字!”
今天她写了十个大字,让小小宫女一路捧着回毓庆宫,带来给贵妃看。贵妃这才露出一点笑意,陪着大公主看过了学的字,哄着她去吃午饭,这才对白檀冷笑道:“于陛下眼里,恐怕教本宫的公主才是搭头,给太子选侧妃才是正经。就算没有咱们大公主,还有二公主,反正耽误不了教导太子侧妃。”
她还不知道嘉文帝怎么想的?于嘉文帝而言,太子是太子,其他孩子是其他孩子,连太子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尤其她的女儿还异于常人,嘉文帝虽然表面上还算宠爱大公主,也时常赐下东西,可于他而言,大公主聪明也好蠢笨也罢,养着就是了,他根本不会真心去疼爱、培养、去为她的未来做打算!
贵妃平复了一番心绪,才道:“太子今日去重文宫了?”
白檀垂头道:“是,但……应当不是为咱们公主。太子殿下好像真的很中意那福昌伯府的大公子。”
贵妃沉默了片刻,忽问:“你今日去重文宫,见那福昌伯大公子如何?”
“倒还不错,是其中佼佼者。那夫子教课晦涩难懂,他竟也听懂了。那夫子似乎还挺满意他的,提问了两次,他都答了上来。奴婢听不大懂,但观那夫子神色,是满意的。”
“好,好。”贵妃赞了两声,“好相貌,好学问。既然学问不错,想来也是知书达理,颇有教养……”她冷笑道:“倒是没让那娼妓沾染了不好的习气,到底是盛国公府的小姐生出的孩儿。”
“既如此,便是个生养略难的哥儿,也配得上睿儿了。”贵妃冷着脸道:“往府里传话,就说我看过了这孩子,着实很不错,与睿儿很相配,让父亲快快去福昌伯府提亲吧。”
她的面子不值钱,安国公的面子却比她值钱多了。总归,她不能让李洵娶到心仪的情投意合的人,更加不能让李洵生下孩子……
而此刻,白檀又将李洵许诺要带大公主出宫的事,告知了贵妃。
贵妃一愣,倒没有太大反应。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好好的将李洵把在手里,也算对李洵有些了解。李洵对大公主也一直是疼爱有佳的,不会起什么害大公主的坏心思。
若是平常,她倒可以允许他们去安国公府玩一玩,这也算是出宫了。但因为谋划着沈榶和郑孟睿的亲事,又不好让李洵和安国公府多来往,以免漏了馅。
想了想才道:“真是胡闹。”她对旁边一个小宫女道:“请太子到我这里用晚饭,带明月出宫一事,我要和他说一说。”
那宫女连忙答应一声,去了。
然而到了晚间,贵妃等到明月高悬,饭菜凉透,那宫女才回来:“太子殿下让奴婢等在殿外,和陛下议事。后来陛下便留了太子殿下于勤政殿用饭,奴婢想要回来禀报,勤政殿的公公却不让奴婢走,说太子出来要见人,他们怎么回禀呢?直到太子和殿下用完了膳,又聊了一会儿政务,殿下才出来说忘记奴婢了。”
贵妃心中一口郁气闷在胸间。这件事好似也怨不得太子,但自己就这么枯等了许久,实在让她心绪难平,狠狠将一桌饭菜都推到了地上。
一屋子的下人瑟瑟抖,小心地将东西收拾了。这次她们却不像李洵打翻燕窝一般声张,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除了这屋子里的几个,没有任何人知道贵妃了脾气。那些碎瓷也是‘抬桌子的下人不小心,贵妃娘娘却宽宏大量的宽恕了’。
到了第二日,贵妃让白檀中午直接将太子从重文宫请过来,然而这一日太子却并未去重文宫。晚间贵妃再次命人去请太子,又跑了个空。
到了第三天,贵妃已经回过味儿来:李洵在躲着她。
贵妃有些慌了。可是,为什么?
她咬了咬唇,让人把新做出的香囊拿来,重新填了香料送去东宫。然而李洵并不在东宫,太妃派来的新的管事大宫女十分礼貌的接过,说等太子回来一定会告知太子。
白檀无法,也只能先离开。而转头,大宫女便命人将这些香囊送去了重文宫。
沈榶和李洵又在那个小亭子里私会。他闻过了送来的香囊:“和上次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问题。”又切了李洵的脉:“喝了几日药,毒清的差不多了……不对,这毒本来就在自己消退。”沈榶很是纳罕,只怪他对这个世界的草药了解不够深、见识不够多,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