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榶想将胳膊抽回来,没抽动。李洵扣着他的手腕,烛光衬得他眼珠漆黑,目光沉沉:“干嘛躲着我?”
“谁躲着你了?”沈榶往被子里缩了缩,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我只是……在给自己另找一条出路。“我身体不舒服,还非要上跟前伺候?那天我也跳水里了呢,没养两天,又到处奔波,又是抄家又是守夜的,我的命不是命啊?”
没见谁心疼我的。
沈榶一口气儿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冲了。说没躲着,字里行间都跟个怨妇似的,觉得很没有意思。大力把自己的手拽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李洵:“我乏的很,要睡了。”
他确实很乏,灵力掏空那种乏,闭上眼睛不再理李洵。
李洵沉默了许久:“我……”他身为太子,又深得父皇宠爱,从来没有给任何人道过歉,但这时候却觉得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
这几天这小哥儿不在自己身边,竟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的很。但真让他低头,又觉得别扭:“我那天,是有点没分寸了,是不是捏疼你了?不过我看你手上的红都退了,应该没事了吧。”
沈榶:“……”
沈榶都懒得搭理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洵又道:“我是……一时听你说起贵妃,我自己没想到,就、就有点激动……我不是故意的。”
沈榶呼吸平稳,仿佛已经睡着了。
李洵犹豫片刻,伸出手去搭在他肩上,轻轻摇了摇:“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榶被他闹得睡不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躲着你,是真的很累。明天再说好吗?”这人真没有眼力见,且不说道个歉还吞吞吐吐的,哪有把睡着的人弄醒道歉的?就不能等他睡醒了再说吗?当了几天主子,还真把自己当世界中心了啊……
李洵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妥,他摸了摸鼻子——从前他是真的没顾念、也不用顾念任何人的感受。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小哥儿,他体验了一些别样的心情。
有点酸酸的,涩涩的。
“那,你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李洵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住嘴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他说完又磨蹭了一会儿,似乎想多看沈榶两眼,才慢吞吞地出了屋子。沈榶却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已经睡不着了,无奈爬起身来,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床头摆着一个托盘,放着几样点心小食。沈榶捏了一块松瓤卷酥欲吃,伸手时却见盘子旁边放着什么东西,拿来一看,却是一只木雕的小兔子,圆圆胖胖,憨态可掬,却又十分小巧精致。中间穿了孔,下面坠了一条长长的五彩丝四合如意丝绦,可如香囊、玉佩一般挂在腰间。
沈榶捏着看了一会儿,嘴角弯了弯,却道:“谁稀罕?”
正巧这会儿,小碗鬼鬼祟祟进来。看见沈榶,方直起腰:“什么嘛,你醒着啊。公子耍我呢,说你睡了,还反复叮嘱我小心些、别将你吵醒了……我还说呢,谁好人家睡觉还亮着灯啊?”
待看见沈榶手上的木雕兔子,又瞪大了眼:“哇,公子雕了两日,还让盏儿姐姐给打了个漂亮的络子,我以为公子要自己佩着呢,原来竟是要送你。”他不觉语气更酸了几分:“……我说想看看公子都不给看,公子现在好偏心的!”
沈榶一愣,这竟是那野鬼自己雕的?没料想他竟还有这等手艺,便将小兔子放在了枕头旁,轻轻拍了拍:“还算有诚意……那就暂且原谅你吧。”
沈榶闷在屋里修炼了几日,府中倒是多了几桩事。
头一件便是沈易安将周妈妈送的四个丫鬟带回来,送到柳玉拂身边使唤。柳玉拂本无所谓多几个丫鬟,只要不将碧桃遣走。但听说这是周妈妈送来的,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和周妈妈可是有过节的,后来又使了手段,让沈易安几年都没想起这老虔婆来。
谁承想这两日不过略有些别扭,沈易安便与她和好了。这周妈妈送来的丫鬟柳玉拂又哪里敢使唤?只觉得被这四个人盯得密不透风,一站一坐皆在人监视之下,烦闷得很。因此又与沈易安起了些争执。
然而沈易安这回却坚决得很,认准了是身边的下人们不妥贴,才连累了柳玉拂,一定要把这四个丫鬟留下来。从前柳玉拂遇到这种无法解决的事情,总有柳妈妈在背后帮她谋划,如今却被困在府中,连二门也出不去了,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她自己和沈易安说了许多次要把人送走,渐渐觉得沈易安待她越来越不耐烦了,也唬得不敢再说了,只能暗自着急。
而沈易安也确实觉得自己流年不顺。一直恭顺的长子忽然像了癫一样,一张嘴就一串刀子往外刺;一直和顺的心上人也变了一副样子,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沈易安越来越不想回府,干脆听了周妈妈的话,老实去为长子选伴读的事情奔走。
他先想到的,便是那日来传旨申饬的张太监,可收了他厚厚一摞的银票,也算能搭上几句话了。这张太监在城西靠皇宫处有一处外宅,沈易安便打听了张太监休沐的日子,备了一份厚礼上了门。
听说沈易安想送自家孩子去做公主伴读,张太监非常惊讶:“伯爷应当知道,陛下刚刚申饬过您,心头正有火呢,哪里会……您这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吗?”
沈易安尴尬笑道:“不瞒公公说,我也是陛下申饬过了,才如梦方醒,觉得对自己这个嫡出的哥儿亏欠良多。如今我府上没有正经主母,妾室又不能为其婚事奔走,所以也只能厚着脸皮求到公公这里。我府上那几个庶出的都不提了,只这嫡出的哥儿,想给他谋一个出路,望公公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