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危险,手里的护符变成烫手的诅咒,他将护符遗弃在自己褪去的过往,埋葬仅存的记忆。梅瑟莫本以为,他会完全忘记那脆弱的生命。
但带翼蛇被扯回后发出不满的嘶鸣,当那道影子难以置信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一切都深深地刻进心里了。
他的视线扫过底下的两个人,在无意间经过女人那双失去赐福的眼睛时,他像被刺伤般迅速移开了目光。
但眼前的一幕仍然牢牢印在了他的眼底。
幽影城的泉水跟在无缘赐福之人的身边。她们两人紧紧站在一起,裙摆贴着衣角,肩并着肩……以这种姿态,回到幽影城,回到他身边……
梅瑟莫缩回黑暗之中,带翼蛇感受到了那複杂的情绪,朝着褪色者裂开血口。
梅瑟莫在刻意地忽视水精灵的存在。褪色者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那只金色的蛇瞳唯独只审视着她,像在打量一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臭虫,极其刻薄又无情。
旁边的水精灵看着许久不见的身影已经彻底失了神,完全无法指望,于是褪色者轻咳一声,只能顶着不善的审视尝试着开口:“您好,穿刺者梅瑟莫,我与水精——”
“无礼的闯入者。”梅瑟莫冷漠地打断了她。
“………”忍了一下,褪色者轻咳了一声,“我与水——”
“不受赐福的将死之人。”
再次被打断,褪色者的额头冒出青筋,她在水精灵女士陡然惊醒的目光下气得笑了笑。
她看了一眼水精灵,眼神幽怨,忍不住抱怨: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旁若无人的交谈无比地刺眼,梅瑟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褪色者身上投入了太多多余的目光,里里外外地打量,忍不住地挑剔。
平平无奇的外貌,轻浮无礼的举动,毫无优点,没有任何存在的理由和必要……
梅瑟莫只觉得在他除掉的衆多无光者中,唯独眼前的这一个,最讨厌,最碍事,最让人忍不住愤怒。
“你有什麽资格……”他低声念道,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无端的愤怒到底来自何处。
但无论如何,他有自己的使命……
于是他的长矛重重落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苍白的掌心燃起了汹涌的火焰,在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下,褪色者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淡定地听着对方宣判她的死期。
“放肆的无光者,我将执行母亲给予的使命,对不受赐福的,降下死亡……受梅瑟莫之火吞噬吧。”
“请不要——”水精灵的劝阻还没有说完就被褪色者拦下,她把水精灵往身后一拉,向她讨饶,
“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别劝他了。”
虽然这麽说着,褪色者却言行不一地拔出大剑,挑衅地向梅瑟莫颔首,“你在愤怒,穿刺者,但是你在愤怒什麽?”
“是觉得被抛弃,被背叛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炙热的巨矛与火球便当头掷来,在梅瑟莫阴沉的脸色下,褪色者灵敏地躲开火舌的灼烧,发出轻快的笑声,
“不敢承认吗?你这时的愤怒,更多来自于何处?不理解我为何被授予为王之任,还是我为何会获得水精灵的青睐?”
回答她的,只有来势汹汹的枪阵和火焰。
看着褪色者毫不顾忌地找死,水精灵快步想要上前,却被带翼蛇裹挟着腰腹往外抛。
她甚至无法靠近那两人,只要迈开脚步,带翼蛇便如同绳索缠绕上来,两个蛇头先后盯着她,似乎不想她参合进去。
“不要拦我!”水精灵企图劝服带翼蛇,但蛇信舔上她的脸颊,无声地拒绝了她。
梅瑟莫没有想到眼前的褪色者居然有着超越神明的实力。
堪比初始之王的力量,无与伦比的祷告和魔法,精炼的武艺可以让交界地的所有人臣服。
但这是一个没有赐福的人。
他决不允许……
褪色者在决斗中游刃有余,他发现梅瑟莫的火焰并不如癫火恐怖,被什麽侵蚀过的火焰比起癫火要更加温顺。他躲开朝他腹部捅来的枪,甚至有空嘲笑水精灵被带翼蛇纠缠的狼狈模样。
然后她便因此被矛尖挑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断了几根。
不敢再分神,褪色者拿出十二万分的注意力,由于带翼蛇忙于阻拦水精灵,失去助手的梅瑟莫被褪色者找到机会,被大剑的剑身拍至重伤。
闷哼一声,梅瑟莫捂着胸口半跪在母亲的雕像下,但此刻,水精灵的视线比母亲的注视还要灼热,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
擡头看了一眼玛莉卡的雕像,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褪色者和水精灵都心中一紧,前者是因为这熟悉的,令她汗颜的,半神们的破罐子破摔。
后者则更能明白,那是水精灵此生不敢面对的画面。
“不……梅瑟莫!”水精灵手扣进带翼蛇的蛇鳞,挣扎着想要向前跑。
但任何阻止都来不及了,当指头伸入眼眶,鲜血顺着指尖流下,烙印破碎的声音响起,女神的红发子嗣发出隐忍的痛呼,宁愿抛弃最初的赐福,也要获取足以杀敌的力量。
水精灵和褪色者一同感受到了一股恶意,来自于蛇,来自于梅瑟莫体内的恶之蛇。
这样义无反顾的牺牲,真的出自于梅瑟莫对母亲的忠诚吗?以至于连尊严都被抛弃,放任恶之蛇的侵蚀。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从心中涌起,贯穿全身,水精灵全身都在发抖,好像又回到了雪原冰冷的寒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