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商卿月便也总想当然地认为,如同在他们还年幼时,燕拂衣害死燕然师妹那样,罪行昭彰,根本无需多想。
可现在,燕拂衣突然不见了。
那个能很方便地推脱所有罪名的弟子突然不见了,问天剑尊突然间茫然起来——他甚至有可能,还是那位传说中天道选定,至纯至正的守夜人。
“庭霜,”商卿月很突兀地开口,“那一日,清鹤回来禀报战况时,你已经见过了燕拂衣?”
燕庭霜一愣。
他脸上隐藏的不安之色愈明显,仍强笑道:“是、是啊,师尊不是还让我拿些丹药给他……”
商卿月蹙眉:“你拿了吗?”
燕庭霜的笑容僵在脸上。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剑尊从上而下望着他,冷淡的双眼好似一对净透的琉璃。
很多事情只是不愿多想,可但凡出现一个契机,要回过头去看时,以尊者的境界,又如何会看不出许多端倪?
可商卿月心里又突然一软,他从不愿怀疑燕庭霜,可如今形势所逼,看着爱人脸上的怔愣与不安,他亦很是心痛。
他怎么可以开始疑心庭霜呢。
难道只是因为芮木医尊那一句无心之言,因为一个常年闭关,只是看在哭魂叶面子上才救他一命的医修,记错了他门下的两位弟子?
怎可如此,当年是庭霜舍命救他,又那般精心照顾,这才有后日的问天剑尊……
商卿月这样想着,拂过剑柄的手指,却本能地去寻找那枚随身携带经年,已被他摩挲得光润透亮的翠珠。
他却没能找到。
剑尊连贯的思维突然一滞,愣了一下,才缓缓地将目光偏向剑柄挂坠。
那枚已经太过熟悉的翠珠不见了,在不知道哪个时刻,或是被割断了悬挂的细绳,或是在战乱中破碎。
就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商卿月的心砰砰跳起来,他与燕庭霜相恋日久,那定情信物从不曾离身的,如今突然不见了,竟让他感到几分心虚。
商卿月抬手扶助燕庭霜仿佛摇摇欲坠的瘦弱肩膀:“抱歉,庭霜,我不该这样问你……我们先回去仙府休息,之后的事,我再与掌门师兄商议。”
燕庭霜突然抬起了眼。
商卿月愣住了,他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他从未见过燕庭霜这样的神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那么陌生且冰冷,只是一眼,却令他遍体生寒。
“庭霜……”
“师尊其实是想问,我那日隐藏燕拂衣来到前线的消息,是想对他做什么吧?”
燕庭霜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陌生的讥讽:“今日虽只是一眼,但以您尊者的境界,想必早看得出来,燕拂衣的状态,几乎已是强弩之末——你是想问,我那日是否对他做了什么,我突然间觉醒的天赋,与这些有没有关系?”
“这世上有种手段,可毁人仙途,改人记忆,师尊和掌门,明明应当都熟悉的。”
商卿月的心脏几乎骤停。
眼前的燕庭霜,就像一只素来柔善可人的宠物兔,突然间亮出血腥狰狞的獠牙,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可心底最深处,方才质问他的那个小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刺了出来。
你真的,从未怀疑过吗?
你当真从不知晓,燕氏兄弟的相处远非燕庭霜表现出的那般,当真不知晓,有许多次,都是燕庭霜在说谎吗?
……
“五年之前,”燕庭霜竟轻笑了一下,“那个晚上,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