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拂衣没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但对方不由分说的接触令他一阵恶心,尽管视野还晕着,聚集能量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混杂着魔气的浑厚灵力一瞬间聚集在燕拂衣身上,又被顷刻放出,那人小小地“咦”了一声,不得不松开手,往后退去。
燕拂衣能感觉到对面汹涌的魔气,他甚至没有多听一句的兴趣,吾往已经出鞘,直接朝前攻了上去。
两人霎时间战到一处,在这僻静的荒山之中,炫目的剑光与魔气飞溅四射,却竟都被控制在极精确的范围内,战斗场面看起来宏大,却连一棵无辜的树都没有轰折。
李清鹤躲在远处,越看越心惊。
他自以为是了解燕拂衣此时的状况的,在扪心台雷劫之后,就已经足够要寻常修士半条命,更别说之后燕庭霜听他的挑唆,又设计抽了燕拂衣一身仙骨。
他能活下来,应当已经是侥天之幸——在李清鹤的推测中,如今的燕拂衣早该成了一个手不能提的废人,连凡人中的练家子都比不上。
可面前那一个,能与魔族少主相钧打得你来我往的人,莫非是他的幻觉吗?
魔尊虽然出世,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始终不曾亲临延宕川,只派出了相钧坐镇。
今天早上之前,战争一直被局限在金丹以下的境界,而李清鹤之所以不得不回转大本营求援,就是因为遭受相钧的第一次出手。
据守阵的大长老说,他竟可能已经结成了元婴。
修真界年轻一辈,连个金丹都没听说有,相钧若真不到百岁,便是整个九州都难以忘其项背的天才。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失去仙骨的燕拂衣,竟能与相钧斗得旗鼓相当!?
只是比起闷头挥剑的燕拂衣来,相钧看着,无疑更游刃有余些。
“拂衣哥哥,”他的声音柔和,竟近似有几分低声下气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个【哔——】】李浮誉几乎上蹿下跳,【我怎么都没见过他?】
燕拂衣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相钧突然间后撤,凌空而起,单脚轻点最高处纤细的树梢,燕拂衣仰头去看,吾往斜斜指向地面,剑尖闪过一丝猩红的血。
阳光是从上面照下来,他看不分明相钧的脸,但他知道,那张脸上被自己划出一道血痕。
浑圆的血珠从树梢突然滴落,燕拂衣一愣,他如今感知不灵敏,没来得及躲,血珠竟直直落在他脸上,温热的。
有种好熟悉……又一时想不起的气息。
魔族少主轻轻地笑了。
“原来你不记得我了。没想到,我也是那么容易让人遗忘的人。”
从他的角度向下看,雨过天晴,枝叶间温和的光却刚好照在燕拂衣脸上——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燕拂衣也长得和那时很不一样了。
但相钧仍能一眼认出来,他认人又不是只靠脸,燕拂衣仰头的角度,他看似冰冷锋利的面容下隐藏的柔和,他在阳光下抬起眼眸时,被照射成浅栗色、镶着一圈金边的瞳孔。
那么多日夜,他曾经是想念着这双眼睛,才能坚持着活过来。
燕拂衣终于出声:“你是谁?”
啊,相钧想,他如今的声音,也与我想象的一样。
“我是小真啊,”他轻声说,“你救了我好多次呢,哥哥。”
燕拂衣一愣,他的睫毛轻微一眨,瞳孔有些微移。
近来记性不好了,他也知道自己忘了许多事,通常情况下那不怎么造成困扰,在忘记很多人与情绪时,甚至会带来一种宁静的轻松。
但这魔修的一句话,竟已在他心间扇起波澜,让他的心脏突然酸胀,蔓延出一种来源深远的疼痛。
燕拂衣本能地重复:“小真……”
相钧像一阵烟那样在枝头飘忽着,修长的手指拽下颈间星月形状的吊坠,阳光折射在上面,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