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卧室门紧闭,有家政机器人帮忙站岗——如果谈照洗完澡回来,它会出声提醒。
郑劾很不高兴,开门见山道:“明惟,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温明惟轻笑一声:“怎么人人都管我要解释?不了解我的就算了,您这么了解,还要我解释什么呢?”
郑劾道:“正因为了解,我没想到你今晚会做这么出格的事。现在不同当年,你的身份怎么能随便暴露?对我怎样无所谓,对你自己也太危险了!”
“还好,只是一条手链罢了。”温明惟平静道,“或许会招来一些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能说明什么?”
“……”
他浑不在意,郑劾却麻烦得多,然而现在远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元帅沉得住气,声调一转笑着说:“所以你今晚公开冒险,只是为了保护谈照?他值得你这么再二再三地跟我过不去吗?”
“他值不值得您明白。”
“我不明白。”元帅像往常一般叹息煽情,“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心思。以前青铮对你好,你没怎么回报过,心里有亏欠,想补偿给他。可谈照不是青铮,你对谈照再好有什么用?青铮活不过来,享受不到,如果他在泉下有知,说不定还会伤心——”
元帅了解温明惟,知道怎么说最伤他。
“青铮是希望你好,但他宁可看着你移情别恋,去过新生活,也不会愿意看你把对他的感情寄托到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身上,这么做难道,不是对你们多年深情的侮辱吗?”
“……”
“明惟,再有几天就是青铮的忌日,你不会忘了吧?”
温明惟攥着手机,手指紧了紧又松开,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孔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沉默的青白,但他的声音平稳如常,说:“不会,我打算跟心宁一起回新洲,今年再修修墓地,添点东西。”
“哦,我好久没见心宁了。”元帅说,“听说她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是从政的?公律党?”
温明惟一顿:“青年才俊,心宁喜欢。”
“原来是她喜欢,我还以为她选男朋友只会选你喜欢的呢。”
元帅意味深长道:“心宁是青铮的妹妹,脾气也像她哥,事事都以你为先。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婚姻大事不能草率,政坛里好男人凤毛麟角,你可得好好帮她把关。”
“……”
温明惟脸色沉冷,声音依然平静:“您放心,心宁跟谁在一起当然是听她自己的,我不会干预。好坏也没什么,大不了换一个,谁敢欺负到她头上?”
元帅应了声,稀罕道:“哎,我也不愿总跟你提往事。但人年纪大了,前路短往事多,未来哪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回头看才心酸,原来半辈子都过完了。”
“……”
温明惟皱起眉头,感觉元帅今天的叙旧让人格外难忍,不耐道:“您正值壮年,这辈子才刚开始,路还远着呢。”
“但一个人走有点寂寞啊,明惟。”元帅说,“除你以外世上哪有理解我的人?”
温明惟不做声。
元帅说:“高处不胜寒,人生得一并肩知己难于登天。我们才是彼此永远的盟友,对吗?”
这么明显的示好和拉拢,温明惟听得出来。
元帅说温明惟懂他,可惜他早就不懂温明惟了。盟约的破裂不在一朝一夕,互相猜忌这么多年,要重建信任才是真正的难于登天。
温明惟避不回应,借口一如既往:“我现在多愁多病,能活几年还不清楚,想帮老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让您失望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元帅说:“那你早些休息,我们改日再联系。”
温明惟放下手机,心里一阵疲惫。
——高处不胜寒。
以前他许愿做飞鸟,想要越飞越高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身居高位是什么滋味。
但人之所以有愿望,想继续往前走,无非是因为没体验过,想把幻想里的好和坏都亲身体验一遍,然后,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