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最喜歡的曲目了。」
「噢,」林澤撇嘴,「我現在其實也沒那麼喜歡。」
也還好他們附近的座位都空著,否則實在太容易讓別人也無心欣賞古典樂的魅力,好不容易挨到結束,鄭知夏連謝幕都不想看,險些起身就走,林霽則不緊不慢地開口,問:「訂了家附近的餐廳,賞臉一起吃頓飯?」
他說這話時視線看向了林澤,他向來知道怎樣的神情最能讓人無法拒絕,林澤點了頭,鄭知夏便也只能跟著赴約,散場的人群開始向外走去,有人說外面在喜愛,林澤轉頭看了眼鄭知夏,說:「要不……我們今天還是先回家吧?」
答應的事總不能反悔,鄭知夏笑了聲,說:「這恐怕不行,你不會又是突然沒胃口了吧?」
「不,」林澤的眼睛看起來有點為難,「我只是想起今天出門的時候沒帶傘。」
「我們可以走地下通道過去,」林霽適時地插話,「不會淋到雨,十分鐘就能到。」
「好吧,」林澤朝玻璃窗外的雨水看了眼,「希望我們吃完飯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可惜這是場久違的暴雨,霓虹燈的光彩融化在地面的積水中,cBd的高樓如黑暗模糊的叢林,鄭知夏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沉默得近乎有些不知所措,林澤和林霽倒是在聊天,東扯西扯的,從北歐的天氣聊到乘著遊艇出地中海看落日,又或者是在某片海域追逐鯨魚的蹤跡,和這種龐然大物在水中共舞。
聊到這裡時林澤撇了撇嘴,說:「但知夏每次都拒絕和我一起出海,說沒空,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每次都沒空!」
鄭知夏這才回過神抬頭,剛好撞見林霽看過來的目光,溫柔含笑的,帶著很明顯的瞭然,讓他不自覺地臉熱。
「我倒是知道為什麼,」林霽笑著說,「但能不能說,還是得看知夏樂不樂意。」
鄭知夏鎮定地轉開視線,語氣平靜:「沒什麼不好說的,小時候第一次去海邊玩,差點淹死,從那之後就有點怕水。」
林澤眨了眨眼,喃喃地感嘆:「你真的好……多災多難。」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林霽補充道,「我一時沒看住,他嗆了好幾口水,然後就被撈起來了,不過我那會游泳也不太厲害,上岸的路上把他嚇到了。」
何止是不太厲害,鄭知夏想,明明是差點兩個人一起淹死了。
林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啊。」
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前幾次碰面時他都能從這個男人身上察覺到若有似無的探究感,可在今晚時林霽卻前所未有地和善起來,溫和有禮,風得恰到好處,符合他所得到的所有關於這個男人的評價。
只要林霽願意,他能讓所有的人都在聊天中得到最大的快樂。
鄭知夏很輕地咳嗽了聲,站起身說:「我出去抽根煙。」
出門後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連煙霧都顯得有些沉重,鄭知夏站在台階邊,感受著水汽一點點入侵皮膚,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身後的門再次打開,林霽手裡拿著打火機,熟稔地從口袋裡摸出煙盒。
「著急回去?」
「沒有,」鄭知夏有些詫異,「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林霽站在他身邊,煙霧裊裊地自唇邊散開,很清淡的薄荷味,隱約有些熟悉。
「一直都會,」他說得輕描淡寫,「這幾年壓力比較大,所以抽得比較多。」
鄭知夏沉默幾秒,還是說:「抽多了不好。」
林霽笑了聲,嗓音微微沙啞,玩笑般地問他:「這是在關心我嗎?」
「好歹叫你一聲哥,」鄭知夏很輕地咳嗽,「就算是陌生人,也能這麼關心一下的吧。」
但這種關心絕對不會發生在吸菸區里,林霽為這句敷衍的理由感到片刻的開心,而後又說:「確實該少抽點。」
他說完便開始後悔——這種廢話怎麼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
鄭知夏果然失去了交談的興,掐滅還剩小半的煙對他略一頷,說:「你慢慢抽,我先進去了。」
林澤站起身給他讓開進去的空位,神色有些擔憂:「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不用那麼擔心,」鄭知夏笑著安撫他,「現在還是夏天。」
但林澤還是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膝蓋,說:「還是別開車了,我們坐地鐵回去。」
鄭知夏沒有拒絕這個提議,倒是林霽回來時主動問起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離開,並在得到林澤的回答時不太贊同地皺起眉。
「地鐵站得從外面走,」他說,「這雨估計今晚都不會停,我送你們回去。」
林澤轉而去看鄭知夏,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們可以打車,」鄭知夏說,「他和我們不順路。」
「怎麼會,」林霽笑得輕快,「只要在市內,都順路。」
目的太昭彰,林澤悄悄扯了下鄭知夏的衣角,神情有些古怪。
——我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合理?
鄭知夏也愣了瞬,而後若無其事地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台階上也蓄了薄薄的一層水,瓷磚反射著室內燦如白晝的燈光,鄭知夏險些摔落,林澤發出聲短促的驚呼,伸出的手還沒到一半,林霽便更快地環住了鄭知夏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