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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第2页)

王善宝家的忙上前笑道“我才从三姑娘那里来,因三姑娘想起几位姑娘久未相见了,便请我去接林姑娘过来。谁知道林姑娘不肯,林大爷又说永安郡主今儿个不出门,所以也没能接来。才就是去三姑娘那里禀明此事呢。”

王夫人听后,便冷哼一声,“好一个贱蹄子,也抬起架子来。不想想她是哪门子的皇亲国戚,如今不过封了个不值钱的郡主,也值当这么得意起来”说着,心里却像是梗了一口闷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王善保家的在一旁察言观色,自然错不过王夫人眼中的怨怒,便腆着脸笑道“太太何必和她们置气,娘娘如今是老圣人身边最得宠的,太太也是咱们府里说一不二的,谁还敢给太太添堵。”

王夫人一听果然脸上神色也明朗了几分。

这话说得不错,元春如今圣宠还在,她在这府里的地位就没人能动摇。就算宝钗进了宫又怎么样,一个商户之女罢了哪里比得了元春的出身,侯门公府,大家闺秀。老圣人只要脑子还清醒,就不会把元春甩在一边。

想到这里,王夫人正得意呢,王善保家的已经瞅准了时机,过来支支吾吾地说“太太如今在这府里,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虽之前也有琏二奶奶和三姑娘管过家,可哪里比得了太太做主呢。只是呀,有的些个心大的丫头,半点不把人放在眼里呢。”

王夫人闻言,听出了王善保家的话中意思,忙问何故,王善保家的便道“太太有所不知的,我常听闻这宝二爷的怡红院里可不干净。多得是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小妖精在里头勾着爷们儿不干好事儿,就前儿个还有小丫头说,那晴雯都病了,还不肯挪出去养呢。”

说着,便拍了一下大腿,只道“要我说呢,这既病了,不管大病小病的,都该找大夫瞧了医治着,怎么就耽搁着只自己养着呢。再说了,那是爷们儿常日里住的地儿,这丫鬟病了事小,倘或把病气传给了爷们儿可怎么好呢。”

王善保家的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瞅王夫人神色,“哎,这府里上下内外的谁不知道,宝二爷最是个有大造化的,才落胎胞就含了一块美玉,身子惯常是娇养着的,这病气”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夫人已经一怒而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个下流狐媚子的小妖精,我倒看看她什么来头。既病了,少不得要打她出去。”说罢,就要带人去怡红院。

王善保家的向来和晴雯不对付,心里正得意呢,便也跟在王夫人身后往怡红院去。

一路薄雪纷飞,寒风扑面,王善保家的却不觉得冷。她只想着不一会儿到了怡红院,这晴雯在王夫人的一番收拾下,定然没有当初的趾高气昂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更热了一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晴雯的下场了。

王夫人一进去,就见屋里只有麝月在外面伺候着,见王夫人来了,手下一颤,竟把怀里的针线都抖落在了地上。王夫人看着麝月,心里正凝着火气,只是没有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进去了。

随后跟上的王善保家的也冷笑着看了麝月一眼,然后紧跟着王夫人的脚步就往里头走去。

麝月这才回过神来,瞧见王善保家的那副眼神,便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下三滥的老货,也在我们这里挺腰子。”啐罢,却又猛然想起袭人正在里头服侍,交代了不许人进去,正想着可要不要去拦王夫人,却已经听到王夫人怒喝一声。当下吓得脸上一白,不敢再去。

王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宝玉这里竟看到这样一副场面。她原是听了王善保家的话,也因曾见过晴雯到自己这里来取玛瑙碟子,才有了几分印象。犹记得晴雯是个水蛇腰削肩膀的标致丫鬟,之先也不甚在意,被王善保家的突然提起,反而想起曾和凤姐说过这丫头。

那时,自己还向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

凤姐只回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

原来这丫头就是晴雯又因着像黛玉些,怕是因此入了宝玉的眼睛,平日里都在屋里服侍着,不知道把宝玉勾的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心里的怒意更盛,就要来拿人。谁想一进内室,只见红绡帐里被翻红浪,宝玉的低喘和女子的呻吟清晰可闻。都是王夫人再熟悉不过的,只是谁想宝玉小小年纪,竟已经学会了这些勾当。她想到那晴雯竟这样不知廉耻,心里就火烧一般,怒得不行,便喝骂一声。吓得床上的两人都滚了下来,再一看

竟是袭人

王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昏死过去。犹记得宝玉这里先传出闲话的时候,是袭人先到自己这里来禀报,紫鹃那个小蹄子勾着宝玉干坏事儿的时候,也是袭人头一个冲上去扭打。这怡红院里,因着袭人,王夫人不知道放了多少心。可以说,这怡红院里,最得她心的就是袭人了。

可如今教她瞧见了什么

袭人这个贱人,做贼的喊抓贼,这怡红院里的丫鬟但凡有几句口角上的不规矩,袭人都来告诉自己。可她呢她的确是个行事妥当的,可王夫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口齿不伶俐的,在这些个事情上反而更身体力行

王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抖的袭人,只骂道“作死的娼妇养的小贱货,勾着爷们儿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还有脸哭穿好了衣裳都给我出来”说罢,已经不肯再看,只先出去了。

留下袭人怕得涕泪横流,抱着被子捂在前胸,整个人抖如筛糠。被太太现这等事情,定是要被打出去的袭人一想起自己服侍了宝玉这几年,在府里已有脸面,如今被撞破这等羞煞人的事情,可不比杀了她还要她难受呢。

宝玉也痴痴呆呆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穿戴好了衣裳。见袭人只知道流泪,忙劝道“袭人姐姐,太太还在外头等呢。快别哭了。”

袭人听他这时候还一径的温柔小意,心里更是难受得很。可这话也是道理,太太还在外头等着,她怎好在这里赖着不出去。便也忙收拾自己穿好衣服,和宝玉一起出去了。

王夫人坐在那里,手里的杯盏捏得死紧。见袭人出来时还一副小媳妇儿的委屈样儿,心里怒意陡升,一手就把手里的杯盏砸在了袭人的头上,嘴里喝骂道“好个下流狐媚子的东西,给我跪下”

袭人额头被尖利的瓷器划破,登时就流了一头的鲜血,看得宝玉也抖着肩膀哭道“太太,念在袭人姐姐服侍我这么多年,太太千万别罚她。”

宝玉只管为袭人求情,却不想着自己这话才一出口,只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把王夫人气得连手指都颤颤地起抖来。袭人是服侍了宝玉这么多年,竟还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王夫人简直恨不得亲手掐死袭人,怎么容得她分辨。

王善保家的见宝玉还要说话,忙一手就拉住了宝玉,嘴里道“好二爷,可千万别再惹太太生气。太太原是个慈善人,怎么会为难袭人姑娘,你只放一百二十个心,再别在这里给太太添乱了。”说着,便向王夫人道“太太,我这就带了哥儿出去罢。”

王夫人现在见了小丫头们就膈应,听王善保家的这么说,虽然也有些不快,到底也比那些个花红柳绿打扮的丫鬟好多了。便也点头应了。王善保家的便强拉着宝玉出了屋子,才一出门,宝玉已经哭得眼泡红肿,只哭道“太太把袭人姐姐的头都打破了,我怎么能走呢,好妈妈,你就让我进去罢。”

王善保家的便又拉着宝玉往外面走了几步,才道“二爷,不是我说你,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做出这等事情来。这事儿我可也帮不了你,就是放你进去了,少不得我也要挨训。再说了,就是二爷进去了,太太也听不进二爷的话。要我说呢,二爷要紧的还是找袭人的老子娘来赎了她回去正经。”

宝玉一听这话,就急得嚷嚷道“这可了不得啦袭人姐姐服侍我这几年,哪一样事儿不为我想在头里,再不能被接回去的”

王善保家的便撇了撇嘴,这会儿子袭人就是被王夫人打死也是情理之中的。若是袭人家的老子娘腿脚快些,怕还能保住袭人的命来。可要是慢些个王善保家的冷冷地笑了。

这时,晴雯却和紫鹃一前一后的来了,一见王善保家的拉着宝玉挡在门口,晴雯柳眉便已经倒竖起来,只道“这是什么规矩,什么时候外头来的嬷嬷也能站在咱们这院子里了。也不怕脏了我们的地儿,还拉着二爷的手做什么,快放开。”说着,便推了王善保家的一把,把宝玉拉到自己旁边来。

紫鹃也见着王善保家的在这里,心里疑惑非常。只是她自打来了怡红院里,嘴上甚少和人争持,便只听着晴雯一番呼喝也不出声。

王善保家的一见晴雯来了,心里正扼腕怎么里头那个不是晴雯而是袭人,脸上便带出几分来,又想到这晴雯素日里仗着在宝玉跟前服侍,极有体面,很少放她们在眼里。又因她容貌标致,把这府上的丫鬟都比了下去,日久天长的就生出了大心眼子来。只打量她们和上头不知道呢,这会儿子王夫人来了,少不得要一起收拾了她们

正想着,里头就有麝月冲了出来,哭道“二太太说要人伢子来领了袭人卖了,这可怎么好呀”

晴雯一听,已经怒了。她虽平日里和袭人有些口角争持,到底也是共同服侍了宝玉多年。这会儿子听见这话,一双眼睛早瞋得极大,只瞪着王善保家的骂道“都是你们这起子黑心的婆子做下的好事儿,咱们这里又何曾招你们还是惹你们了,平白无故的就让太太来作我们,是什么道理若要打了我们,也不需别人话,我只服老太太。咱们只去老太太那里评理”

说着,便上来要扯了王善保家的去贾母那里。王善保家的哪里肯依,二人不觉便扭打到一起,抓得髻松散,环佩叮铛。

紫鹃这里只见麝月一脸涕泪交横,又见晴雯爆碳似的性子禁不起半点激怒。心里有话想问,却又没人答她。侧头就见宝玉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忙道“袭人出了什么事儿,二爷知不知道”

宝玉被她这样一问,只觉得心里也万般羞愤,又想到袭人现在生死不知,被二太太落着,心里又急又气,脸上更是苍白了。

紫鹃心知是问不出了,便悄声附在宝玉耳边道“二爷若不想袭人被二太太卖了,可得快去求了老太太来。今儿个老太太正在藕香榭请了薛姨妈等人吃酒,二爷腿脚快些,怕还能赶上救下袭人。”

宝玉一听,再不敢耽搁,只忙道了一声谢,就脚下生风的跑了。留下紫鹃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怡红院的门匾,又看了一眼扭打到一起的晴雯和王善保家的,旁边麝月又要劝架又要拉人,却又被王善保家的扯住了头,疼得哭出声来。三人扭在一起,竟也不顾形象了。

紫鹃索性也不想管,她不是个笨的,袭人向来是王夫人安插在怡红院的耳目,这一点怡红院的许多人都心里有数。就是晴雯也曾当众讽刺过袭人不止一次,可今儿个恰恰是王夫人要落袭人,这就证明,袭人定是踩到了王夫人的底线。

王夫人的底线是什么自然是宝玉了。

紫鹃冷笑了一声,转身便往自己的屋子去了。她一点都不想搅这趟浑水,当初袭人带给她的耻辱还记忆犹新,若不是袭人这个贱人,她何必成为府中的笑柄。饶是后来说明了真相,王夫人和老太太却仍不待见她。她在这怡红院里,稍有点动作,就被袭人抓住说个不停。除了宝玉,她再没一个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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