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国营厂的职工按照三十年后的公务员标准对待,不允许在外面搞兼职。谁敢偷偷摸摸弄了,一旦被现,立刻开除。
林蕊深切地怀疑这是因为做小生意比在厂里头挣死工资赚太多。人都是会用脚投票的,一旦现外快好赚工资难挣,免不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现在的国营厂还管着职工的医疗、住房以及子女教育。
一个大型国企里头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社会,什么医院、幼儿园、小学等等,一应俱全。
国企走的是低工资、高福利路线,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隐隐有管职工生老病死的架势。
职工又想在外头挣钱,又惦记着国企职工的高福利,厂里头当然不愿意。
真正有魄力抬脚走人的毕竟是少数,街上大部分商贩还是现在开始逐渐出现的下岗职工以及先前就一直打短工过日子的人。
王奶奶在前头骑车,林蕊跟苏木在后面推着,将做生意的家伙什全都拉倒解放公园门口。
此时暮色微醺,晚风阵阵,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桂子的香气。
林蕊心道今年桂花开的还真是早,赶紧选了处路灯亮的地方,摆开摊位准备营业。
她拎出何半仙从香港带回来的录音机,开始播放《排球女将》的主题曲《青春的火焰》。
苏木心疼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磁带,你惜护着点儿。”
林蕊一本正经:“磁带就要经常听才不容易坏。”
节奏明快的乐曲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到公园纳凉游玩的客人,不久就有人过来看热闹。
还有人跳起来,做出凌空扣球的姿势。
顾客看着林蕊梳着的无刘海小鹿纯子头,笑着揶揄她的身高:“哎哟,小鹿纯子要是这么高,那可打不了排球。”
林蕊戴上口罩,不假思索:“是啊,所以咱们中国女排拿世界冠军。”
客人立刻大笑起来,要了一包寿司尝鲜。
眼下的小吃摊子,例如凉粉、小馄饨、面条这些大多数都是用瓷碗,客人吃完之后店主洗干净开水烫过继续使用。
像糖葫芦、烤羊肉串之类的,就是客人买了抓在手里头边走边吃。
林蕊倒是在市场上看到了白色泡沫饭盒,不过她不想增加白色污染。所以她的寿司做好了是用大铝锅装的。客人要的时候,她再用小塑料袋装好,让客人拿牙签戳着吃。
原先她考虑过将寿司串起来卖。但是因为食材的缘故,寿司卷没那么紧,戳着容易散开。
现在开始卖,她才现散卖也挺好。因为大部分客人都是先花一毛钱尝个鲜,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再买包五毛钱六个的寿司卷。
边上归苏木照应的串串香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受欢迎。
江州虽然地处江南,但因为历史原因,本地人却也能吃辣,口味重的很。炉火旺盛,汤锅翻滚,麻辣鲜香的味儿一散开来,引得不少人垂足询问。
此时街上的羊肉串两毛钱一串。林蕊卖的串串香要便宜些,无论荤素,一律一毛钱一串。
王奶奶看生意开张了,这才放心。她朝两个孩子招招手,叮嘱他俩早点儿回去,这才慢腾腾地往家走。
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远处的山间,暮色笼罩大地,公园门口的人愈多起来。
1988年的江州,大部分人家住房都不宽裕,也没有安装空调。
每逢盛夏,除了对着电风扇看电视的孩子之外,其他人更愿意上公园或者江边纳凉。
户外的空地上集聚着人群,有的跟着收音机跳交谊舞,有的则在大师的带领下练气功,个个都忙得很。
等到歇下来,他们又三三两两地在摊子上逛来逛去,或是吃点儿零食或是喝点儿饮料。
林蕊的寿司卷卖出小十包的时候,她才顾得上喘口气。
她有点儿傻眼,没想到生意居然这么好。越到后面,人们越不跟她讨价还价,听说一包六个寿司卷只要五毛钱时,立刻爽快地掏腰包买走。
林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卖便宜了。
毕竟小馄饨也五毛钱一碗,她一包六个的寿司卷也能填饱肚子了。市场上卖的春都火腿肠要一块钱一根,她还找了很久呢。
苏木空下手,听了她的抱怨龇牙咧嘴:“你行了啊。你一根火腿肠卖了包了多少寿司卷。”
林蕊威胁性地向他挥拳头:“那你也得看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前面又来客人了,林蕊赶紧收回手,冲人微笑:“几位大哥,你们要不要尝尝寿司跟串串香,保准你们吃了不后悔,吃了还想吃。”
带头的男人剃着个光头,胸口敞开,露出白花花肚皮,不过倒是没有纹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流行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坐中间。
“新鲜啊,解放公园这儿多了摊子,咱们哥儿们居然不知道?”光头男人剔着牙花子,左摇右晃地怪笑。
苏木立刻紧张起来,拦在林蕊前头,向几人赔笑:“不好意思,大哥,我们就是学生放假了出来完成老师的暑假实践作业。”
林蕊深感佩服,苏木不愧是她干爷爷老神棍的徒弟,编起瞎话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呵,现在老师管的还真够宽的啊。”光头男人点点头,突然间沉下脸,“可哥哥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不归你们老师管!”
林蕊眼睛往人群堆里头一扫,顿时双目放光,扯着嗓子喊:“大军哥,你过来!”
光着膀子大摇大摆从公园里头晃荡出来的王奶奶孙子闻声转过头,见几个人围着林蕊跟苏木,赶紧加快脚步。
“哥儿几个,误会,我妹妹。小孩子好奇心重,非得说要出来练摊。”
外人当前,王大军也顾不
上问仔细,只能先维护自家人再说。
那领头的光脑袋是王大军的熟人,听他出声,倒也没为难,只点点头道:“那规矩还是要有的,图个新鲜可以。长年累月那可不行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