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父亲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但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天真。
如果父亲死了,母亲肯定会悲痛欲绝,甚至可能一尸两命。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么愚蠢的主意,这样和大伯父又有什么分别呢?只是很多时候,她对父亲有些埋怨,她真的不懂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
翠柳曾说:“小姐,你别总以为夫人傻,以前的二老爷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变了……变了啊。”
人怎么可能不变?唐景轩还没娶她进门时,简直把她当作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然而不过几年,就彻底变了样。
夏阮望着父亲,就会想起唐景轩。
“小姐,老爷的病情,你打算……”杜若心中其实有些疑惑,她怕治好夏富成的病会让夏阮为难,这才鼓起勇气问,“怎么处理?”
夏阮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让他好起来吧。只是,我希望父亲这次康复后,再也不会有精力去花街柳巷了,下半生好好陪伴在母亲身边吧。”
说完,她站起身,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冷淡:“一定要好好活着,和母亲白头偕老。”
杜若第一次见到夏阮这副模样,在她眼中,这位小姐总是平易近人,从不发脾气。但现在她明白了,这位小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关于二老爷的事,她在庄子上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王管事也曾无意间提起,过去的二老爷并非如此无赖。但有时候,人总是抵挡不住外界的诱惑,时间久了,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杜若点头:“奴婢明白了。”
夏阮此时内心异常平静,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对杜若说了什么。
只是她不愿毁了母亲,所以才会如此……
母亲相信破镜可以重圆,尽管会有裂痕,但在外人看来,那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
有时连翠柳都会说母亲在某些时候太过愚钝,但她作为女儿,不能这么说。从前,母亲为了保护她,选择了自杀,虽然从未告诉她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无非是怕她去找大伯母报复。
在某些情况下,过度的保护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杜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夏阮知道杜若是女子,心思更为细腻,于是安慰道,“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父亲和母亲……”
杜若笑了笑,她理解夏阮的担忧,作为医生,她心中难免有些矛盾。但杜若不是孩子,她父亲杜明的事,让她彻底看清,在必要时必须采取必要的手段。
杜若不认为夏阮这样做有错,过去父亲也讲过,祖先木长坔在宫中的那些事。因此她多少明白,很多事情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美好,许多美好之下,各有各的辛酸。
“三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杜若压低声音回答,“奴婢会小心行事的。”
夏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言,独自沉思起来。
又拖了一会,夏阮直接问:“昨天的菜和那药丸,真的互相冲突吗?”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差点无意中害了妈妈。
翠柳昨天没倒掉剩饭剩菜,妈妈这些年省吃俭用,翠柳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所以翠柳打算自己热来吃,正好这个想法让他们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药丸里加了些别的东西,爸爸在花街吃的那些,又加了些别的毒药。表面上看,两样都没什么大危险,但这些东西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能要人命。
昨天翠柳端上来的菜里,有毒——
但这毒是怎么跑到菜里的呢?
夏阮越想越害怕,她原以为敌人明她暗,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大伯父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策划这事,只要爸爸一死,大伯父就能无所顾忌了。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大伯父的目标,如果这孩子是男孩,对大伯父来说,就是个威胁。
她一直都知道这些,所以才让王三买丫鬟进府,谁能想到这其实是大伯父的计策呢?夏阮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不了解大伯父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从来都不是。。。
“是的,小姐,这菜里也有毒,不过下的量很少。不懂毒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杜若说到这里也皱起了眉,“夫人身体里也有一些,但不多。”
夏阮在得知爸爸中毒的原因后,就赶紧让杜若给夫人把脉。不得不说,小姐真是个聪明人。她的猜疑一点没错。夫人的身体里确实已经有了毒素,只是还比较轻微,应该是最近这些天才开始摄入的。
通常擅长用毒的人,都会让人难以察觉。这次大伯父做得非常小心,下的毒很少,不容易被发现。但毒这东西,积累一段时间后,到最后依然能达到杀人的目的。这种手法不易被察觉,就算被发现了,也可能被说成是夫人的错。
“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开始查,我倒要看看,这毒是怎么进到我爸妈的食物里的。”夏阮深吸了几口气。从她去庄园那天起,大伯父就开始行动了。翠柳再机灵,估计也没想到这些,“茶叶、点心、饭菜。。。一个也不放过。”
杜若也是这么想的。
茶叶和点心,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但有时候小东西里藏着大问题。几年前庄园里有人被下毒,谁也没发现是怎么中的毒。可谁也没想到,那人的枕头下藏着药粉。
这东西起初对身体伤害不大,但时间久了,体内积累多了,就会让人发疯,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虽然是乡下,但有时那些能人异士也会隐藏在这里。她的祖先不就是这样吗?所以不能轻易小看任何人,谁知道他们背后藏着什么。
夏阮吩咐完后,走到了院子里。
已经是晚春时节,周围有了一丝暖意,但这暖意让夏阮心里不安。
安逸中不知危险——
她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提醒她,她几乎忘了,她未来的对手会有多难对付。岳家、唐家。。。这些已经渗透进了她的生活,将来她要想回到以前的位置,和这些家族的交锋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