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書辭不放心謝衍之,本來想陪他一起去,但謝衍之不想他跟這件事扯上關係。
「晚上我讓人接了君君,一會兒差不多就到了,你在家幫忙照一下他。」
大約是看季書辭有些不安,謝衍之笑著湊過去跟他耳語,避開旁人的視角在他掌心勾了勾:「君君也是競賽生,看在我們關係這麼好的份上,季老師給他開開小灶唄。」
淡雅的檀木香一觸即離,季書辭剛想說點什麼,就見他撩撥似的朝自己眨了眨右眼,轉身帶著謝雲瑤跟警察下了樓。
幾秒鐘後,季書辭微信上就收到一條消息,後面還跟了個翻滾小兔的表情包。
【別擔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季書辭看著那個不斷打滾撒嬌的小兔子,默默長按點了收藏。
謝衍之長這麼大第一次以當事人的身份進警局,警察跟幾人再次確認了事發原因後讓他先去等候室待著,隨後派人分別送謝雲瑤跟周琦去驗傷。
他出門的時候也沒加件衣服,被風一吹打了個冷戰。起身想把門多掩一點,眨眼間的功夫就看見路年一臉嚴肅地從面前經過。
路年餘光瞥見他,分神往這邊掃了一眼,工作狀態下的眼神多少帶著凌厲審訊的味道。他現在正忙著處理手上的案子沒時間敘舊,只是皺了皺眉,沒多停留。
謝衍之半合上門坐回去,等候室外面人來人往,晝夜在警局好像按下了暫停鍵,永遠都是燈火通明,無論他什麼時候抬頭都能看見穿著制服的警務人員手拿文件夾走來走去。
表面風平浪靜的池涴不知道又有多少令人生畏的案子了。
周琦被警察帶走沒多久就放了回來。
他報警的目的就是想讓警方以打架鬥毆的名義懲處謝衍之,但他沒想到謝衍之下手雖然狠但有分寸,他身上除了大片大片的淤青外沒什麼別的問題,自己倒是因為家暴被扣下了。
他進來的時候謝衍之正趴在桌上休息,敏銳地察覺有人推門,緩緩睜開眼睛跟他對上視線。
周琦沒想到他也在這裡,在他看來謝衍之依舊是個不確定的暴力分子,表情僵了一下,坐去了離他最遠的位置。
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山上露營時坐在一起下棋,用草堆臨時搭建出來的棋盤簡陋但溫馨。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人,可謝衍之卻覺得哪裡都很陌生。
他在兜里摸到幾根煙,想起這是在警局,又放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才傳來一陣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
「周琦,你對不起我姐。」
周琦聽到他說話條件反射地繃緊身子,但謝衍之現在基本冷靜下來了,只是淡漠鄙夷地掃視他一眼。
周琦從他眼神里讀出了一種上位者不屑的情緒,在他印象里這不是那個張揚懶散的大少爺會露出的表情。
周琦被他看得發怵,像是在給自己壯膽,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一聲比一聲大:「我沒什麼對不起你姐的,我給了她愛,給了她家庭,給了她幸福,我能給的都給了。」
「婚姻不是誰單方面的事,出了問題兩個人都有錯!」
他對謝家其實一直存在自卑心理,他們的世界相差太大,即便他現在功成名就,豪車豪宅樣樣不缺,但他真正站在謝家人面前還是會覺得無力,就跟被人無情剝奪了尊嚴跟面子一樣。
可你要問他愛謝雲瑤嗎,他一定是愛過的,畢竟以前那些熱烈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謝雲瑤溫柔,但骨子裡是個一身傲骨只會把自己當成靠山的人。
周琦在她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種「被需要」的尊嚴,慢慢就對外面那些會嬌嗔喊自己琦哥的女人有了好感。
他幾句話把自己家暴的事實撇得乾乾淨淨,謝衍之感覺他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才真正認識了周琦這個人,這個他叫了好幾年姐夫的人。
「尊嚴不是靠人給的。」他冷笑了一聲,撐著腦袋好似在看一出還沒上演的好戲,「你所謂的那些能給你尊嚴的人,離開你的公司,離開你的錢,你覺得他們還會存在嗎?」
「那又怎麼樣!」
周琦學著他的樣子想讓自己看起來沉穩淡定,但他沒有謝衍之天生的氣場,東施效顰就顯得有些滑稽:「這些東西哪樣不是我親手打下來的成果,他們圖我的錢,我圖他們給我的感覺,我不吃虧!」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說你們誰吃虧。」
謝衍之今天一天劇烈運動不少,腰上的倏地襲來一陣刺痛,他不動聲色地側身靠在椅背上,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現在做出什麼成績,你都不能忘了你的公司是怎麼起家的。」
謝衍之看著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們能讓它起來,也能輕輕鬆鬆拆了它。」
他有意無意地咬重了「輕輕鬆鬆」四個字,周琦不知道他這話是認真的還是嚇唬他的,愣在原地肌肉收緊,小腿都是僵硬的,後背直發涼。
等候室的門突然從外推開,周琦被這點小動靜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向站在門口的警察。
警察接回驗完傷的謝雲瑤,讓幾人一起去調解室。
周琦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逃一樣地走了。謝衍之也收回神色,起身跟了上去。
夜幕低垂,寒涼的晚風撩開窗簾。謝雲瑤家裡,盆栽櫃經過一番摧殘被砸得七七八八,整個大廳都是散落四處的泥土跟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