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活着。
真是万幸。
手下通医术的为她把了脉,是体内所中之毒已解,并无大碍。可一连两日她都始终昏睡不醒。
他所能做的,只是坐在这里数着她的呼吸,抵抗着脑中那些关于如果她醒不过来,和是不是他一开始就不该放她独身回影刃阁的杂乱思绪。
有很多从不曾出现过的情绪,如今日日夜夜密密麻麻地挤在他的胸腔里,让他的心脏酸麻软胀,那份感觉却不清也道不明。
阳光透过缝隙落在苏羡的脸颊上,江涣屏住呼吸,因为他好像看到了面前躺着的人睫毛有两下不大明显的轻颤。
她睁开了眼睛——
有千百种情绪积聚成浪潮涌来,化成一种奇妙的法术,让他的唇舌和四肢都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失焦到清亮,他该感到宽慰,感到开心,感到狂喜——
可他却有些担忧,有些愤怒,有些委屈。
怎么可以把自己置于那种险境?
怎么可以血淋淋站在他面前,却不顾自己伤势一心惦记着提醒他及时撤离?
怎么可以直到现在才醒?
而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能又阴暗,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在本该为她高心时候产生这么多幽怨痴缠的情绪?
而这份不堪,在她开口后更如古井石壁上的苔痕,郁郁漫过心底的每一寸幽暗。
明明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一心只惦记着身边的那个姑娘。
他如此嫉妒,以至于生出强烈的不可告饶欲望,让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想倾身凑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来死死盯着,让她眼中只看得见他。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道又轻又软,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那些隐秘想法。
江涣回过神来,抬眼对上苏羡的目光,飞快地垂下眼帘,耳朵为自己刚才荒诞的念头后知后觉地烫。
“我们……咳,”他的嗓子不知为何也有些嘶哑,清了清喉咙才继续道,“我们现在南下,是去……靖国的路上。”
他又生出些慌张,因为她之前昏迷,这个决定也并没有提前告知,他担心她会生气。
江涣瞥了一眼苏羡的表情,看着她依旧平静的模样解释道“三日前,就是你回影刃阁那日,大将军何澜抵京。”
“据是当晚,在接风宴上丞相林鹤堂收到了大理寺呈上来的急报,何澜的侄子何维兴亲口指证大将军有通敌叛国的行径——大理寺的人在将军府的确搜到了罪证。”
苏羡眉头逐渐皱紧。
“何澜及将军府上下如今都已入狱,虽表面上仍在审理,但因人证物证都已齐备……何澜已无转圜余地。”
“我担心接下来宁国会生变,继续待下去会有危险。时间紧急,你尚且昏迷,我便擅作主张决定先南下……”
江涣声音从娓娓道来渐渐转弱,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苏羡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