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否会怪哀家,轻拿轻放,饶了她的性命。”
卫南熏犹豫了下,摇了摇头:“她想害我,但到底是没有成功,我虽讨厌她,却也没有非要她死的地步,您想护她是身为长辈的羁绊,合情合理,轮不到民女有意见。”
“你很聪明却知进退,不恃宠而骄,性子坚毅还长了这么张瑰丽的小脸蛋,连哀家瞧了都喜欢,也难怪守拙如此上心。”
她顿了下,又道:“好孩子,你知道守拙的心思吧。”
一说到裴寂,她的脸上就有些泛红,虽然被长辈点出来很羞耻,但她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姜太后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想到儿子这么多年,从未对她说过半句软话,却愿意为了她找上门来。
便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反正在这事上,她虽身为母亲,但也没什么做主的权利。
与其遭裴寂嫉恨,还不如做这顺水人情。
让他如愿,也让她闭眼之前,可以见到小儿子圆满,算是她这个母亲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姜太后手掌握拳,抵在唇上剧烈地咳了起来。
卫南熏顾不上害羞,本能地上前去扶她,手掌也一下下地在她背上轻抚着。
太后很瘦,她虽然是这大燕最尊贵的女人,实则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又刚经历了孙子谋反弑父,那阵子她被困在慈宁宫,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止是身体上的苦痛,更是内心的煎熬。
再强大的人,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会受不了了。
“娘娘,汤药熬好了,太医说了一日三次,您必须得喝,不然这咳疾是好不了的。”
可姜太后却眼皮抬都没抬,就摆了摆手:“这药实在是苦,且喝了这么多日,一点用都没有,不是喝药就是喝粥,哀家这嘴里不是苦就是淡,实在是用不下去。哀家想喝甜汤,不想瞧见这些。”
“这怎么能行呢,您这总是夜里咳,没一晚能睡个整觉的,休息不好,头疾更要复。”
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这姜太后瞧着高高在上,实则也只是个普通人,会讨厌喝药会疼会难受。
卫南熏安静听着,这会柔声道:“娘娘,民女这次在外,与王爷营中的大夫待了段日子,学了几个方子,其中便有个小吊梨汤可以滋补止咳。您若喝了药,民女便去熬来,保管又好喝又能止咳。”
“真有这等好东西?”
“民女不敢欺瞒娘娘,民女还跟着学了些按揉的手法,您不是头疾反复,一会我给您按一按。”
“可不能哄哀家啊。”
卫南熏自然地接过了汤碗,一口口喂着姜太后把药汤给喝了下去。
而后就站在她的榻边,轻柔地为她按揉脑袋。
这还是她前世想要伺候裴聿衍而学得手法,只是没派上过用场,就殒命了,没曾想今日却用上了。
姜太后起先还有些不安,总觉得小姑娘是在自夸,可她按着手劲合适,还很舒服,竟真的缓和了她的头疼。
前一刻还在同她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居然眼皮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听到平和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卫南熏与大嬷嬷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大殿。
“多亏了卫娘子,自从太……那事后,太后娘娘都有好一阵子没休息好了。白日里更是少觉,难得能睡得这么沉的,您也累了吧,奴婢带您去歇息下。”
“多谢嬷嬷,不知小厨房在何处,我既是说了要给娘娘熬梨汤,哪有骗人的道理,还请嬷嬷带路。”
大嬷嬷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讶异了,此女不止没有恃宠而骄,还能如此妥帖孝顺,实在是难得。
便没再说什么,为她领了路,又让小厨房的宫人们听她的话行事,才回到太后身边侍奉。
卫南熏并不觉得熬梨汤是下人干的活,相反地,她还挺享受熬汤的过程。
只是有些生疏,不小心将汤汁溅到了身上,不得不让旁边的宫女替她看着火候,去了太后给她准备的厢房,打算换件衣裳。
毕竟等太后醒了,她还需要在御前侍奉,衣裳上有污渍乃是大不敬。
宫女替她找来了合身的裙襦,她让人在外头候着,自己则到了屏风后,解开了腰带脱下厚厚的褙子,随手放在了屏风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她还以为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宫女,便没有多想,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裳,一边扬声。
道:“进来吧。”
她刚换上裙子,衣裳也没扣紧,就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太对,也没有宫女的说话声,诧异地回头去看。
便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