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耶,謀財害命左不過也就一死,這惡婆娘兩句話就要株他九族!
周貴連爬帶滾從長凳上滾下來,叩求饒,「小民沒有,小民絕不敢私通外族,請特使明查……小民絕沒有啊!」
姜月蘭沉著臉,「依照你方才口供所言,付家五口是從馬車上走下來的,而他們的馬,皆受了驚,若照此說,不可能二十匹馬受驚,拉車的馬卻無事。」
「再者,這馬車朝上的車轅處,有泥印,從車轅斷裂的痕跡來看,是有人有意將馬車掀翻,砸斷了車轅。車內東西雜亂,有雨水泥濘的印記,看似是被洗劫一空,然而馬車裡裝貴重物品的暗格,卻完好無損,連泥水都沒有。這便意味著,洗劫馬車的兇手,很清楚貴重物品藏在哪,且那些貴重物品裡面,定有契紙之類的東西,兇手為了不讓契紙被泥水污濁損毀,十分小心。」
「若是粗暴的兇手,既砸了車轅,進了馬車裡面,四處翻找之下,定會將馬車裡面砸個稀爛。可他偏只砸了車轅,很明顯是為了布下馬車被人洗劫的假象。」
「還有,斬龍坡如今因著傳言,原就人跡罕至,一場大雨的功夫,怎會那麼巧,便有人路過此處,還正好是百無禁忌、見財起意之人?可見,毀馬車的暴徒和殺人兇手是一夥的。」
「更何況……」姜月蘭伸手指向馬車的方向:「雖然馬車四周的痕跡被雨水沖刷掉一些,多勞府衙差役及時維護現場,能看出馬車周圍有不少馬蹄印記。這些馬蹄印記有往東的,也有往西的。只是往東的印記,要比往西的印記重上一些。」
「若本官所料不錯,付家人出事的時候,你們先趁亂騎馬逃開,然後折返,待到拿上該拿的東西後,再一路往東去。正因如此,馬蹄往東的印記才會比往西的深重。」
周貴和那幾個夥計,被姜月蘭一口氣指出的破綻給徹底整懵了。
他們萬沒想到,姜月蘭所言,竟與事實相差無幾。
「當然了!這些都只是本官的猜測。」姜月蘭看著他們,淡聲道。
周貴和幾個夥計不由地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瞬——
姜月蘭話鋒一轉:「不過,凡在互市上的交易,尤其是馬匹這類,官府皆有存檔。只需依照存檔,找出失蹤馬匹的去向,便能知道,這為財殺人的,究竟是何人。」
她目光掃過周貴幾人,「本官最後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是你們自己招,還是一個個挨了板子招?」
幾個夥計不約而同打個寒顫。
這回,他們不再去看周貴,倉皇跪伏在地上,爭前恐後地開口:「是、是東家讓我們……」
「是小民讓他們回去的!」周貴趕緊搶在他們前頭開口,高聲道,「馬車和那些馬也是小民私吞的。大人,小民承認,小民是一時財迷心竅,看到付家此番用茶葉換了好馬,眼紅妒忌,又見他們出了事,才會見財起意,鑄成大錯!」
他「啪啪啪」,狠狠扇自己幾耳光,哭著哀求,「是小民混蛋,求大人明查,小人雖奪了他們的錢財,萬不敢害他們的性命啊,他們當真是被厲鬼所害,小人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問他們。」
幾個夥計,聽他這麼說,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滯,只是隨即,趕忙伏在地上,訥訥不敢多言。
周貴狀似悔恨至極地掩面哭著,可那雙眼睛,卻是緊緊留意著姜月蘭的反應。
姜月蘭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下一沉。
以她這兩年的辦案經驗,周貴有意帶上會馴馬的夥計來雲疆,偏選在回京時走人跡罕至的斬龍坡,以及傾倒的馬車上,種種欲蓋彌彰的破壞痕跡……這些細節都意味著付家五口的死,絕非偶然。
周貴嫌疑最大。
眼下,他雖認下搶劫財物之罪,卻還在將殺人之事,推諉給「厲鬼作祟」,怕是在賭她沒驗出那五具屍身的死因……
姜月蘭頓覺棘手了,若是私下裡,她對屍身死因判斷不明時,尚還能飛鴿傳書向皇后殿下詢問一二。
可今日,她畢竟是當眾審理此案,本就是為了消除「厲鬼作祟」這樁傳言的影響,根本沒有飛鴿傳書的時間……
姜月蘭正遲疑間——
忽然,一直在旁好整以暇看熱鬧的慕懷安,朝她身邊的隨從招了招手,待隨從走近,便掩唇低語一番。
隨從似懂非懂地恭謹記下,快步走回姜月蘭身側,將慕懷安所言轉述給她。
姜月蘭眼睛一亮,瞬間茅塞頓開。
她朝慕懷安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暗道:果然還是神安皇后神機妙算。
姜月蘭「啪」的拍下驚堂木,看向周貴,沉聲問道:「你一開始說,回京那日是特地看的黃道吉日出門。可實際上,卻是出門便見『厲鬼索命』,可見你那『黃道吉日』非但不吉利,還很晦氣。本官問你,這黃道吉日到底是誰給你選的,如何選的,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