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焚着龙涎香,暖融的烛火轻摇,连央如坠深渊。
前日的亲昵历历在目,他甚至宠溺的唤了她小蒹葭,可在床榻上,在这个深夜,他又如此淡漠平静的,撕开了连央的自以为是。
自轻自贱,旁人亦难生怜。
突然间,连央竟觉有些好笑起来。
她如何不轻贱。
林氏为什么不再囚禁她?
因为她的生父,连庆渠头一回见到了她,见到了她,生的很是美丽的脸。
审视,衡量。
打量货物的眼神下,她听见她的父亲说。
“侯府子嗣单薄,不缺一口饭吃,就别可惜了这张脸。”
不轻贱。
恨。
连央心底,恨意再度破土。
她许久没这么恨过,即便得知林氏为她寻了个好夫婿,一个,天阉。
她都生不出恨来。
因为她太弱小了,她的弱小到,连恨意都无法支撑。
引诱帝王,攀附天子。
从她生出这个念头起,她就将生死,交托于帝王之手。
帝王要她生,她便荣华加身,将永安侯府踩在脚底。
帝王要她死,她便去死。
报仇两个字就像是嚼在唇齿间的黄莲。
苦涩难耐。
“我,实在不知,一个人,不轻贱,该是什么模样。”
轻若云烟的声音,有些喑哑。
连央淡了神情,整个人透着恨意的倦怠。
“十二年,我在那个小院,呆了十二年。”
“我其实,连怎样算是一个人,都不明白。”
“我时常觉得,我其实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连央的眼神晦涩无光,凝视着不远处的灯台。
白骨枯肉。
封九妄终于在这个夜色中,看透了连央乖巧皮囊下的本质。
与那个雨夜重合。
那一夜的封九妄,也成了白骨枯肉。
他有权势,于是能将自己的皮囊充盈。
而连央,只能在春华秋实中,间无声息的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