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对身边的汤所说:“你去楼下找掌柜的,再烫一壶酒来,加两盘下酒菜。”
汤所应诺离去,同掌柜的要过酒菜,便站在楼下候着,不再回去了。
段然从包袱里拿出一袭青衫,正是峡州司马的那件,展开来,对曹让说:“都尉请看,这就是劫案生之处。”
曹让瞧了一遍后,段然指着那图画说道:“都尉,据峡州司马而言,我护粮的队伍,仅有百人,分摊到三艘粮船,确实不是三百贼人的敌手。可我有一事不明,此处虽山峦叠嶂怪石嶙峋,却又如何能在我军的眼皮底子下隐藏如此数量的贼人而不漏马脚,以致骤然难呢?”
曹让却大笑起来,说:“殿下,这便是您不知兵了。”
说着便拍了拍胸脯:“倘若由我领兵在此处埋伏,休说三百,便是五百人也不能叫你现!”
曹让一副“此中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笑容,自豪之意,溢于言表。
段然沉默。
酒罢,下了楼,汤所来扶住段然,段然指向曹让,说:“你去送曹都尉回府。”说着搭上一个小厮,便要回自己的住处。
躺在床上,段然闭目沉思,不久便睡去了。
次日清早,汤所前来拜见,段然下令:“备马,去兴山县。”
……
“六弟,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才能真正成为那太子?”
段基虽有特权,却始终没能入主东宫。每当心中有所疑虑时,便会来这富平楼。
面前一人正襟危坐,全一副史书上皇帝与重臣问对的模样。对这位弟弟,段基最欣赏的也是这一点,聪明而有机谋,却谨守为弟本分,从未有半分倨傲失态。
这人正是当今的六皇子段林。
他摇了摇头,说:
“观政非议政,二哥你此时并无此权,我们虽都知道你是将来的太子,可如今究竟还是差了那一封诏书。”
段林看着这位准“太子”,继续说:“我看过一部古书,里面有个‘桐叶封弟’的典故。曾有一位少年天子,在与其弟做游戏时,手持一片桐叶作执圭状,要将唐国赐予其地。旁边的史官便记了下来,这位天子却称此事只是小儿游戏,当不得真。但史官却说‘君无戏言’,乃执笔记录,待天子成年后,果然封其弟于唐。”
“你是说,父皇也只是因‘君无戏言’四字,而留我至今?这是哪本书,我为何未曾读过?”段基惶恐问道。
“一部杂书罢了,但所述之事却颇有道理。父皇也未必只是戏言,昔日在麟德院内,二哥确是有人主之姿的。”
“但倘若,倘若……”段林似有疑虑。
“倘若如何,今日只有你我,不妨直说。”
于是段林拱手继续说道:“你在尚书房,的确与父皇多有亲近。但倘若父皇就某事问你的意见,而你言语间出了破绽,父皇是否会后悔当夜的冲动之举,乃至生出‘果然只有经过考核历练的皇子才堪得用’的想法,那对你就是大大的不利了。父皇可不会懂什么‘情有可原’。”
段基心想,诸多皇子中,只有自己有如此待遇,恐怕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如今自己一步快步步快,可倘若到时候真让父皇有了如此念头,转而去重视将来那些经历过考核的皇子,自己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如此想来,段基不免冷汗直流,问道:“六弟曾说,我被选中观政本就是一场考核。至今我观政已三年之久,岂是那些糊弄一年差事之人能比的?”
“遴选太子,便是考一辈子又如何?国家大事,不可不慎。”段林反问道。
“那又待如何呢?”
“照旧!”
“照旧?”
“对,照旧!”
“唉!好吧。”饮了一杯酒,段基苦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