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兜头吹过来,一个激灵酒就醒了。她靠着柱子坐在阑干之上,瞧着满殿彤朱流壁,听着隔墙觥筹交错,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衣衾覆于身上,迷蒙睁眼,看到长骝,以及站在长骝身后的来人。
“舅舅。”
她浅浅笑道。
怎么找到我的,又是你?
刘盈俯身摸了摸她的额,问道,“你头疾好了么?”
“大致都好了。”她弯唇道,“恭喜舅舅,外立战功,喜得贵子,双喜临门啊。”
“多谢阿嫣——我听你舅母说。”刘盈一笑道,“当初淮南烽火传到长安时,你很是为我着急。舅舅谢你这份心意。”
她自问倒是当得起他的谢的,于是也不辞,笑唤道,“舅舅?”
“嗯?”
“没事——我很开心,你能平安归来。”
懵懂
汉十二年。
上元。
上元是一年最热闹的时日之一,又兼南方淮南之乱刚刚平定,大汉国境升平,长安城中在这一日挂起无数彩灯,相与庆贺。
张嫣穿行在东市当中,沿途欣赏各家市肆挂出的彩灯,或有心思巧妙,令人欢喜。
“哎,荼蘼,你瞧你瞧。”她兴高采烈的指着一家市肆斜挑里打出的最上一盏蝴蝶宫灯,“那盏灯多漂亮?”
“再漂亮也是小手艺。哪及得侯爷花大价钱请专门的彩灯师傅打得漂亮?”荼蘼撇嘴道,“小——公子若是想看漂亮宫灯,只在府里就看的到,何必巴巴的跑出来?”
张嫣抿唇笑笑,“家里的灯再好,也及不上外面的这点子人味。”她吩咐下人买下宫灯,道,“正好拿过去博燕隐哥哥一笑。”
淮南之战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对士兵的抚恤已经发下去。而当初中军帐中一战死国的汉军将士,吕皇后更是特意加了一份例钱,以表对维护太子的恩德。虽然最后分到死去军士家人手中,不过数十钱,众人已是感恩戴德。看起来,一切都平和安乐,大汉江山日益巩固,帝都长安一片太平日月,隆重庆祝上元。
张嫣叹了一口气。
她想起了张偕。
关内侯张偕的右眼亦在淮上一战中受伤,回京之后一直在留侯府休养,陛下遣太医探视,道是并无大碍,慢慢将养就好。
只是,谁都心知肚明,无论如何,伤到了眼睛,日后目力终究会受损一些了。
家人与灯贩争吵的声音传过来,张嫣愕然回神,问道,“怎么了?”
“公子看中的这盏灯。”家人执灯转身不服道,“他说了要百钱,结果小人付给他,他又不卖。”
她挑眉稀奇道,“为什么不卖,这灯有人预定么?”
“那倒没有。”卖灯人苦笑道,“只是公子你的人给的是荚钱,若是荚钱的话,得要百五十钱。”
“荚钱怎么了?荚钱也是陛下明令发行的。”家人犹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