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抛开他的储君身份,这场战本身打的虽然不咋地,战后效果却是大大的好。
擒下英布,则淮南余勇不足为惧,下淮南指日可待。淮南国土中的汉家百姓将少受战乱之苦。而本该在这场战争中付出性命的两方士兵将存活更多下来。
“孤也觉得孤是莽撞了。”刘盈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道,声音轻柔,“若孤不曾一意孤行,避走边城,也许这三千余汉军就不会将命送在这淮河岸边。”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也许当时情况紧急无暇细想,可是事后,想起那流着鲜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死的时候他还伸着他的手,死死死死的看着你,你又怎么能食安寝,夜夙寐。
周勃皱眉看着面前少年,他也是军人,自然知道刘盈正是度他心中的关槛,十六岁的少年初见血腥战场,他又素是个心性仁弱的主。
不。
周勃在心中斩钉截铁道。
他们大汉的储君,仁而不弱。
弱的人如何能刹那间定江山慷慨迎敌?弱的人如何能持剑对凶猛若虎的叛军临危不乱?
周勃逆着天光,斜斜仰首逆着站在帐口处的玄衣少年。他侧影清瘦,是他素日里看不起的荏弱。但是,他的眸底已经隐隐带了微微尊重。
驰骋沙场的武将,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储君呢?
他不必亲上沙场,勇冠三军;但他必须有勇气担当战争。
他不必慧能通神,运筹帷幄,但他要能决断,明晰时势。
三军中,哪有那么多讲究。那些个害怕鲜血,害怕死亡的,拖出去一顿板子打下来,哼唧哼唧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但是刘盈身份尊贵,实在不容他如是施为。周勃一时为难,皱了老大的眉,正无设法处,忽听得帐外一声诘笑。
“殿下这话,襄听着却觉得不对。”
许襄一身白衣走过来,腰悬紫色锦囊,诘口笑道,面色苍白,话语却如一把锋锐的刀,“所谓义不守财,慈不掌兵。又所谓,小慈乃是大慈之敌。经此一役,淮南百姓当感念殿下,其他各部汉军当感念殿下,需知,这中军汉军是人命,他们的人命也是人命。”
“军人死战迎敌,本是天分。他们以三千性命换得汉军三万性命,以及淮南三万,六万乃至九万百姓的安宁生活。这三千中军。”许襄面色慢慢凝重,“死得其所。”
周勃有趣的瞧着这一声儒生装扮的少年,他不曾习文,一向最讨厌儒生,如今却觉得这个儒家少年话语对自己脾胃。
太子身边,倒也有些人才。
“先生说的是。”刘盈怔得一怔,拜道,“是盈想岔了。”
汉十一年秋九月,淮南王英布以二千八百人从间道行,袭太子中军帐。中军上下皆勇,相持半日,汉军援军到,擒英布。
淮南国乱,英布二子英准,英函将兵,不能服众。当月下九江,庐江。
二十六,高帝诏天下,封皇子刘长为淮南王,都六安,命张苍为淮南相。
“这个郦疥是什么人?朕瞅着他的名字倒有些眼熟。”刘邦翻阅战事邸报,问身边御史大夫赵尧道。
“陛下好记性。”赵尧弯身笑道,“这郦疥,是北军一名校尉,曾在长乐卫尉手下任,值戍长乐前殿。哦。”他不经意的补了一句,“说起来,他还是先陈留郦生之子呢。”
“郦生?哪个郦生?”刘邦一时想不起来。
“是郦生郦食其啊。”
“是他呀。”刘邦喟道。
郦生食其,曾为他的大汉江山立下斐然功劳,却在大汉统一天下之前死去。
当年,在他还是反秦众多义军中实力并不起眼的一支的时候,兵过陈留,郦生特来投诚。并助己攻克陈留城。之后更是立下说降齐地七十二城的功劳,却因当时的攻打齐地的汉将韩信背约之故,被齐人生生用五鼎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