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回不去了。
“锵。”第一声双剑格挡之声。
“嗤。”第一声剑锋递进对方胸膛的声音。
鲜血溅在脸上,身上,刘盈来不及伸手抹去,他挥剑,斩断冲到面前的一个淮南军的胳膊,干净利落。
他是大汉太子,但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少爷。
经过那一年刀兵之祸,这些年,他一直督促着自己练习骑射刀兵之事。只为了若再遭逢当日之事,不再只会瑟瑟发抖,求取别人庇护。
于是每日清晨早起练习剑术。
如果连自己的阿父都无法靠住,在最绝望的境地里,还能够依靠谁呢?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夏侯婴。
茕阳道上之事,是他此生的一道伤,就算亲手杀敌,也无法愈合。
汉军与淮南军激战起来,淮南叛军游弋着自己的目光,判断着哪一个才是大汉太子。山岗之上,层层汉军侍卫将刘盈,张偕,许襄围护起来,誓死血战。
“就是他了。”忽有一人指着大汉节旗之下白色鱼鳞甲的少年道,“文里文气,连剑都拿不动,一定是汉廷的小白脸太子。”
于是一百余淮南叛军都尽力向白胄少年冲杀而去,一时间,少年的面色煞白,然而摸了摸腰间,很快的又平静下来,面容之间充满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意。
“喂。”刘盈又是惊骇又是好笑,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却被张偕一把握住手,掐了一掐。
“还不快去保护太子。”张偕嘶声喊道,指着汉旗之下的白胄少年。
众侍卫会意,俱都涌向汉旗之下,只是有意无意里还是偏着刘盈这边。淮南军奋起余勇,一次又一次的发起进攻,丢下一具具尸体,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汉军挡了回去。双方的鲜血流出来,浸染了整片山岗上的草地。
太阳将近中天,时日已近午。
有无数次剑刃砍向于他,总被斜刺里的剑锋格过。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山岗之上,尸身堆成地毯,汉淮双方在这地毯之上继续不死不休的纠缠。
忽然,面前一个素日相熟的侍卫面露惊骇之色,大喊一声“殿下”,扑过来一把推开他。
刘盈尚未明白发生何事,只听耳边弓弩呜呜划破空气之声,擦过自己的颊,射入这名侍卫额头。
鲜血混着脑浆流下来,侍卫缓缓倒下。
落日长河之下,被推下车的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步步的向父亲走去。
刘盈无暇去扶侍卫,转身举剑,用尽全身力气格住厚重的剑锋。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爬起来之后,拍拍跌疼的伤,昂首继续前行。
而就在这一个转身间,他一个大跨步,从六岁跨到十六岁。
惊魂甫定。
“太子殿下。”来人觑了眼旌旗之下的另一个少年,笑声浑厚,身披玄色铠甲,满面虬髯,英姿焕发,“算盘打的倒好,只是大约没有料到老夫会亲自前来吧。”
刘盈只觉得虎口一沉,双手发麻,不由得退后一步,卸去剑势,抬眉笑道,“怎么会呢?英伯伯,小侄正候你大驾。”
淮南军甲天下,军中最善战的大将是谁?
是英布。
所以这支寄予了他全部希望的敢死军,他怎么会不在其中?
一时之间山岗之上风云再变,汉军以许襄做饵,误导淮南叛军,借以保证刘盈的安全。本是得计,但也间接造成英布与刘盈劈面之时,大多数汉军竟一时间赶不过来的局面。
顷刻间整个山岗都静得一静。所以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着。
英布生性骁勇,一剑不中,随即再劈,刘盈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规划都来不及细想,本能的接着英布的攻势。不过三剑,已是蹬蹬退了七步,只觉得双臂打颤,手中御赐越重之剑,已经是沉重的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