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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风穿透林间荫蔽吹皱池面,女子湿透的衣衫紧贴身躯,倚靠在一棵柳树下。
她的脸上泛着水光,被池水浸润的眼睫厚重得令她无法睁眼,风一吹整个人便如同松软的琴弦,瑟瑟发颤。
她手中紧扣着一根由数条柳枝合成的长鞭,柳鞭的另一端此刻正静躺在青年的脚下。
青年身着的云水蓝长袍上亦有大片潮湿,那是为了救她上岸,不得已抱住她时留下的痕迹。
那时池水轻软,她亦软绵无力丶柔若无骨,在他怀中轻盈得仿佛要羽化而去。
想到这里,谢云璋敛了敛眉。
他俯身探向她的鼻息,微弱细长,她似有所感,垂落着的鸦色羽睫微微发颤。
春寒缠身,令她蜷缩身躯。
扶春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青年的身影,愣怔片刻,回忆起是他救她上岸。
方才惊心动魄的情形似乎仍在眼前,扶春的双肩轻轻战栗,声音里也沾染颤意。
「表兄……」因为过分惊慌,难以平静,她起初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云璋垂目,见到一滴清亮的水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没入脖颈间。
湿漉漉的乌发与衣裙,湿润着的双眸与红唇。
谢云璋掠过视线,向她递去一方巾帕。
「多谢表兄相救。」扶春弱着声音道谢。
真是遭罪,原比黄鹂轻啼还要悦耳的嗓音此刻细弱得宛若柳丝。
可怜。他想。
救命恩情,扶春是真心感谢。
谢云璋没有给她回应,扶春忍不住抬头向他望去,恰好捕捉到对方脸上一抹极轻极微的笑意。
虽是一瞬而逝,但
扶春很确定,谢云璋方才在笑。
她分辨不出他是因何起意生笑,但他是众人口中光风霁月的谢氏长公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必不可能是在笑她形容狼狈。
扶春稍微定心,她没有询问谢云璋为何在此,方才命悬一线,有他在,她才有命在。
不过一会儿,日头沉下天将晚,扶春觉得四面都凉飕飕的,腿脚冰冷麻木,令她站不起身。
似乎比先前在水里时更冷一些,她很是担忧。
想到须得尽快回到庇护之所,否则沾染风寒事小,因失温而丧命则事大。
有此思量,她向谢云璋道出请求。见她微微皱起秀眉,惶惶不安的模样,谢云璋和声问:「可还能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