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喚了一個晚上,妙果叫來杜阿娘,說缸里有一隻紅毛狗,杜阿娘不信,看了空空如也的鹹菜缸,認定妙果在說胡話。
杜阿娘走開以後,妙果自己搬來個小凳子,踩上去把紅毛狐狸撈了出來,還摸著它的頭奶聲奶氣地跟它聊天。
「好狗狗,我沒見過紅色的狗,你願意做我家的狗嗎?」
這把回來找人的杜阿娘嚇得不輕,因為她看不見紅毛狐狸,女兒的言行舉止就萬分駭人。
當天妙果就被打了一頓,杜阿爹認定妙果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裝神弄鬼嚇唬人。
紅毛狐狸心生愧疚,就時常滯留在杜家,後來妙果被天天灌藥灌到精神恍惚,懷疑自己是真的有病。
給紅毛狐狸氣得不輕,它為了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一連兩個月抓老鼠丟在杜家大門口——爹娘也看見老鼠了,死活找不到丟老鼠的貓。
這總不可能是妙果臆想就能做到的,它這麼告訴已經有點遲鈍的妙果。
它也告訴妙果,這個世界是有妖魔鬼怪存在的,只是自從一千年前一場天災降下,靈氣就漸漸稀薄了,捉妖仙門全部凋零,大妖們也都陷入沉睡。
只有像無雙鎮一樣靈氣稍微充裕點的地方才會有小精怪和鬼物滯留。
妙果問為什麼其他人看不見它們呢?
紅毛狐狸得意地告訴她,妙果這樣生來可見妖物鬼怪的,叫做開了天眼,一千年前也不是沒有,大多是有修仙材質的,可遇而不可求。
可遇不可求的妙果很不簡單,紅毛狐狸發現妙果居然還是個已經覺醒的木靈根。
「得天獨厚啊——要不是此世已然靈氣稀薄,不夠你修行所需,你就是躺著睡覺都能飛升。」
紅毛狐狸嫉妒又惋惜,人族和植物精怪都得天道鍾愛,是最容易飛升的,妙果是個木靈根的人族,雙重偏愛之下,若是靈氣充足,可不就是躺著就能飛升?
可惜的是靈氣越來越少,妙果也沒有師長教導,此生也就是個凡人了。
出於這麼一種惜才又好奇的心思,紅毛狐狸停止了它據說延續了一千年的流浪,在無雙鎮待著了。
它偶爾會給妙果說一些有用沒用的辟邪法子,更多的是無雙鎮民之間的家長里短。修行一千年,人形都變不了,也只是比普通狐狸厲害一點點,是很奇怪的一隻狐狸。
堂屋縫補衣裳的妙杏隱約聽見妹妹說話,有些擔心地喊人進屋。
妙果就把狐狸落下,自己進了堂屋,她的舊布鞋濕透了,裙子下擺也沾了不少泥漿。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你那一套衣裳我給洗破了,這一套又髒了,說說你,明天要穿什麼?」妙杏嘆氣,叫妹妹先把鞋脫了換一雙。
妙果笨拙地解釋:「去看花,開了。」
「下雨呢?什麼花開了?」妙杏臉色蠟黃,疲憊在燈火下掩飾不住,長期的體力勞動和食素讓她看起來身體狀態遠比妙果糟糕。
其實不止是她,杜阿娘也是這個樣子,她們苛待自己而不自知,甚至從未心生不滿。
妙果從身後拿出一支沾水茉莉,遞給三姐:「花,可以吃,甜的。」
妙杏愣怔一下,驚喜地接過:「你哪裡摘的呀……這花泡茶可以,你拿它當飯吃?」
妙果避重就輕,重複道:「甜的,吃。」
為了哄妹妹,妙杏摘下一朵吃了,驚奇發現這花真是甜的,羞澀笑道:「我都不知道,原來真是甜的。」
紅毛狐狸跳過門檻,爬上妙果的頭頂,它用尾巴尖兒撓妙果的後脖子,「嘖嘖」道:「真是小可憐兒,從小到大沒吃過糖吧?人間女子也太苦楚了些,譬如你三姐,譬如你阿娘。」
它這麼說著,有感而發:「要不是我,你恐怕也大差不差,以後成為你阿娘那樣苦命麻木的人。」
妙果沉默地揉著又痙攣起來的右手,看三姐吃了兩朵花,就把剩下的摘下,放在帕子裡,說要等太陽出來了曬成乾花,可以泡水喝,這花這麼甜,說不準可以泡出一杯糖水來。
狐狸說的不錯,她們從小到大是沒吃過糖的,杜家這麼窮,哪有閒錢買糖吃?
就算手頭充裕些,也不會給女兒買東西,杜阿娘總是一個勁兒地給杜阿爹和杜小弟添置衣物和吃食。
雨一直不停,明天出攤生意也不會好,所以杜家爹娘沒再拉磨到半夜,石磨轉動的聲音消失,萬籟俱寂,只有雨聲淅淅瀝瀝。
第5章厲鬼奪親
翌日果然還是大雨,杜家爹娘發愁得厲害。
雨太大出不了攤,耽誤賺錢本就心煩,杜小弟上午不起床溫書更是導火索。
杜阿爹把兒子從床上薅起來打了一頓,然後夫妻兩個披著蓑衣領著人去羅家錢莊賠禮道歉。
妙果穿著姐姐的衣裳坐在草墩子上,手裡不甚靈活地拿竹條比劃。
妙杏問她在做什麼,她說做燈籠。
不逢年不過節的,做燈籠幹什麼?真是困惑啊,不曉得妹妹又在想什麼。
她也不考慮妹妹到底會不會做燈籠的問題,只是以為她想玩兒。
妙杏進了屋,拿幾塊碎布給妙果縫了個簡陋的手套,慈愛地告訴她小心些,別把手割破了。
妙果的手本來就不怎麼靈活,十個手指頭都塞進簡易的手套里之後越發難以動彈。
好了,別把手割破的條件徹底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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