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眸光一动,企图挡在林随安面前,被林随安扒拉到了一边。
“明庶兄,若是有话要与我讲,不妨直说,”林随安道,“扭扭捏捏绝非江湖儿女本色。”
花一棠震惊看着林随安,眼角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不得了的剧情。
明庶咽了口唾沫,“之、之前和黑|鬼脸对战之时,多亏林娘子仗义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林随安眼角也抽了:喂喂喂,大兄弟你不会是想说“唯有以身相许”吧?
“嗯咳咳咳!”花一棠差点把肺咳出来,“如此说来,林随安也是花某的救命恩人,俗话说得好,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林随安把花一棠扒拉到另一边:唯恐下不乱的家伙,哪凉快哪待着去!
明庶怔了一下,“林娘子也救过花四郎?”
林随安:“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明庶的表情肉眼可见紧张起来,“那、那花家四郎的谢礼是?”
“自然是我花氏最宝贵的——”花一棠刚探出脑袋,被林随安第三次扒拉了回去,
“之前我和明庶兄有些误会,不小心伤了你,此次就当扯平了。”林随安笑道。
“林娘子果然豪爽。”明庶大喜,整个人松弛不少,“我之前想娘子孤身在外,手头定不宽裕,准备了一贯钱作为谢礼,虽是俗物,但胜在实在。”
花一棠:“……”
“原本还怕林娘子嫌弃钱少,嗐!我真是狭隘了,林娘子这般的人物,又有花四郎这般的朋友,定然是不缺钱的。”明庶爽朗一笑,向前一指,“二位,案牍堂就在前面的院子里,我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说完,就踏着欢快的步伐跑了。
林随安:“……”
不是!等一下!你不早说!我缺钱啊!
“嗯咳咳,”花一棠用扇子遮着半张脸,“明庶这人,挺实在啊。”
林随安恶狠狠瞪过去,“花一棠,你欠我一贯钱!”
“诶?”
“都赖你!”
“……”
花一棠看着林随安气呼呼的背影,藏在扇子下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啊呀,这是个好办法,我欠她的钱越多,她就越走不了了。
案牍堂的构造很像现代的图书馆,南侧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上面堆着各色的轴书,一列矮案临窗而立,黑暗中的烛光跳跃着,夜风吹起的时候,吊在书帙外的摘要牌签互相碰撞,哒哒作响,字迹在灯火下忽明忽暗。
三张矮案上分别坐着三个人,皆身着浅青色官袍,头戴幞头,是从九品下书佐的服饰,其中两人已经睡死在案头,唯有最靠门的一个人还在认真阅读卷宗,烛光灼灼映着他的眉眼,娟秀如女子。
是祁元笙。
林随安怔了一下,想起了审问王壕前明庶给凌芝颜的调查汇报。
祁元笙,年二十三,祖籍河南府高邑县,家中父母早亡,家贫,独子,玄奉四年常选明法科及第,名次不高,无背景,入职扬都府衙任司法曹书佐,品级是最低的从九品下,官途一片黑暗,升迁基本无望。
就如花一棠从案卷中推断的一般,此人在府衙众衙吏间的口碑极佳,说他虽然人不善言辞,但面冷心热,经常帮助同僚,日常生活也甚是简单,基本就是“家、府衙案牍堂”两点一线,与几位被杀的纨绔毫无半点交集。
顶头上司李判司评价:祁书佐能力出众,艰苦朴素,任劳任怨。
一言以蔽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
典型的古代996社畜,怎一个苦|逼了得。
此人的经历犹如一张白纸,实在没什么可调查的,再加上东晁和焦尸的出现,凌芝颜便解除了他的嫌疑。他本就是司法曹的书佐,又被凌芝颜抓来干活很正常。
“我们刚查到祁元笙和两位判司,王壕和东晁就冒了出来,时间是不是太巧了?”花一棠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寂静的案牍堂里却是异常清晰。
他是说给祁元笙听的。
这也是林随安心中所疑,没想到又被花一棠先说出来了。
祁元笙放下手中卷宗,起身抚平衣衫,正色施礼,“见过花家四郎,见过林娘子。”
花四郎摇着扇子挑眉瞅着他,林随安待在一边看热闹。
祁元笙半垂着眼皮道,“若是我没记错,凌司直也问过林娘子同样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