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很快就到了。」她感受到洒在她侧颈的炽热鼻息,不自在地侧了侧头,想要逃离那点热意。
晏深一直盯着她侧颈上的那枚黑痣,觉得一种微妙的酸胀充斥在他胸膛中,像是从心底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每一根枝桠都在叫嚣着往外扩张。
绵密的痛感又若枝干刺破血肉时带来的刹那快意。
人生十几载,他跌倒过无数次,伤痕满身又血肉淋漓,还带着泥沼的脏污。
从来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扶他一把。
只有她,无论是在那个暴雨如瀑的夏夜,还是这个北风肃然的早春,她的肩膀如同久违的岸,收留了一艘漂泊已久又支离破碎的孤舟。
「师父。」他耗尽力气将软弱的泪水憋了回去,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你真好。」
洛越对於让主角受伤这件事心怀愧疚,内心忐忑已久,猛然听到这麽一句话,堵在心口的巨石这才落下去,想着在自己兢兢业业的工作下,业绩评估终於迈了上重要的台阶,一时之间竟颇有成就感。
她本想说点什麽附和一下主角的煽情,但是嘴唇翕合了几下,还是觉得拉不下脸,便颇具慈爱色彩地嘀咕了一句:「傻孩子。」
晏深愣了片刻,下唇溢出的血珠在舌尖留下熟悉的血腥味,那腔仿佛无往不胜的热血转瞬间便被当头泼下的冷水刺激得缩了回去。
他感觉脸上愈发热了,不知是因为遍体流窜的疼,还是断不该有的念。
看到百草铺的牌匾後,洛越背着晏深径直从旁边的巷子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巷口第二户,伸手拍了拍门环。
过了片刻,不见人应,她又加大力气拍了拍门环。
邓二喜的声音透过木门闷闷地传过来,带着深夜被吵醒的怒意:「谁啊?一更後不坐堂,天亮了再来!」
「是我。」洛越朗声道,「有急事找桑老先生。」
二喜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後知後觉听出来是洛越的声音,忙裹好衣服跑着去开了门。
木门一开,他正看到洛越肩头垂着的一个脑袋,差点被吓得叫出来,捂着嘴定神一看,这才发现是洛越仙子背着一个少年。
「仙子快进,我这就去叫师父。」二喜引着洛越进入一间药房,帮着把晏深放到榻上後就火急火燎地去找师父桑鸿。
师父曾说过,洛越於他们师徒有恩,若有机会,需得报答恩情偿还因果。
晏深面有潮红,嘴唇却发白,躺在榻上一直看她。
洛越拉过他的右臂,发现那两个泛着黑紫的小血洞还在往外冒黑气,大有沿着经脉攀延之势。
「以後听话一点,」她眉头紧皱,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语调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许,「不许再擅自行动了。」
晏深还是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点头答道:「好。」
随後,他问道:「师父,我会死吗?」
语气平淡地如同在问今晚要吃什麽饭。
洛越原本想说我死了你都死不了,但是看他一副小小年纪就看淡生死的模样,一时失笑,故意说道:「说不准,可能会死吧。」
晏深居然也笑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向来静如深潭的眼眸陡然泛起了涟漪。
「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埋在桃花林里。」
洛越支着下巴看他,挑眉问道:「为什麽?」
床前只点亮了一盏灯烛,暖黄的光斜映在他侧脸上,将垂下的睫毛照得如若收翅的蝴蝶。
「桃花林很美。」
他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唇角勾勒出的笑意却不似作伪。
桃花林很美,葬在那里,可以见证你每一次出入洞天的足迹,可以……一直看着你。
老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桑老先生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问:「是怎麽受伤的?」
洛越回过神,忙让位给大夫,将两人在阴宅里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具诡异的活尸,恨不能将其从头到脚细细描述一遍。
桑鸿一边听一边给晏深检查伤口,最後才号了号脉,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静如水。
「幸亏就医及时,大部分煞气又被仙子的符籙锁在了右臂上,待老头子用玄灵针逼出煞血後就无恙了。」
洛越虽说内心坚信晏深不会有什麽事,但是看到那如蛛网般往血脉扩张的黑血,心里还是难免担忧,听了桑鸿的这番话才彻底放了心。
「深夜叨扰,麻烦您老了。」洛越郑重向老大夫行了一礼。
桑鸿避身免受,摆手道:「仙子言重了。」
「不过施针须得五个时辰,我先去准备一番,仙子若有旁事,也大可放心将爱徒交由百草铺。」
不等洛越再说什麽,桑鸿又脚下生风地出去了。
晏深一直面色平静地听着大夫的诊断,只在听到「爱徒」二字时抿了下唇,极力将上扬的唇角压了回去。
洛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起了斑斑的残魄还在自己身上,便对晏深道:「你先待在这儿安心疗伤,等我处理完斑斑的事情,再来接你。」
晏深「嗯」了一声,听到自己死不了,他也不敢再如刚才那般一直盯着她看,只耷拉着脑袋,像极了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
洛越想起了上辈子朋友出差时寄养在她家的萨摩耶,也是这麽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听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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