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吕知行,你还记得我们吵架吵得最凶的是哪一次吗?”
他们所在的城市里有所非常出名的私立国际高中。报考难度自然跟它的名气一样高得让人望而却步。
那所学校不仅仅是中考的录取分数线高,还必须通过学校自设的入学考试。
所以吕知行当着程羽西的面将录取通知书轻飘飘地扔到一边的时候,他们爆了一次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程羽西觉得吕知行既然考上了,家里又有经济实力能去,根本没有理由放弃那么好的学校。
而吕知行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读。他之所以会去参加那所高中的入学考试,只是因为初中的班主任三番五次地磨着他,希望他能给学校争取到一个合格名额,用来挂在荣誉墙上展现学校的教学实力。
程羽西气得把难听的话都说尽了,骂他暴殄天物,骂他自毁前程,骂他不知好歹。
吕知行冷着脸,一言不地挨着骂,最后填志愿的时候还是填了程羽西要去的公立高中。
两个人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一个多月都没有说话。
吕知行不去程羽西家蹭饭,程羽西也不到吕知行家里串门了。暑假里吕知行依旧是出国参加活动,回国后他就回到他爸的别墅里住了一阵子。
那本来应该是吕知行真正的家,可吕知行总会称呼那边为“我爸的别墅”。他在那里呆得总是很不舒服。
也许在吕知行的潜意识里,那间号码牌为11o2号的小公寓才是他真正的家。
别墅里面什么都有,可是这里没有对门的11o1号公寓。
这里没有程羽西。
吕知行在别墅里呆了两个星期,终究还是熬不住了。
那一天吕知行通宵打通了一个游戏,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要找程羽西炫耀,望着又空又大的房间才恍然现自己并没有在公寓里。
在那一瞬间,吕知行便决定要回去了。哪怕程羽西不高兴,他也想死皮赖脸地呆在他身边。
他心急如焚地收拾好行李,跟父亲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搭网约车走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还是清晨。打开门,吕知行便看到本该空了一个月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他放下行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看到程羽西正窝在他的床上熟睡。
遮光窗帘没有拉紧,一束晨光直直地扑在程羽西的身上。他没有穿上衣,裹着一条薄薄的毛毯蜷缩着,洁白的肩背和手臂露在外面,被晨光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吕知行忽然觉得,他像是从森林里逃出来,闯进小矮人房间里睡觉的白雪公主。
吕知行没有叫醒程羽西。他爬上了床,贴着他躺了下来睡回笼觉。
两个人一起昏天暗地地爆睡到了中午,直到对门的老母亲疯狂地摁门铃呼唤自己的儿子回家吃饭,这才把这两个人吵醒。
程羽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吕知行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拥抱了他。
“那个时候我跟你吵得那么凶,你消失了一个多月,理都没理我。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总觉得你一定会回来,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好。”程羽西望着眼前平缓的河水,不急不慢地对吕知行说:“可自从那天喝酒之后,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你说着暧昧的话,做着暧昧的事,其实根本没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以前也总开这样那样的玩笑,可是我现在就忍不住地去想,我是不是只是一个很廉价的捉弄对象。”
“你不是。”吕知行几乎是接着他的话很快地反驳道,“你知道的,你不是。”
程羽西细细地吸了口气,声音轻了几分:“吕知行,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害怕。我总觉得……我们已经永远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吕知行垂着头,落在身侧的手指撑开又团紧。在他的视线里,全是程羽西落在河面上的晃动的倒影。
阳光直直地撞了下来,砸碎在水面上,成了粼粼的波光。
程羽西的表情柔和平静,而他那模糊的倒影却在金色的碎光中不安地抖动着。
下一秒,吕知行跳进了河里,踩碎了那个看起来很伤心的影子。
“卧槽你要干什么?”程羽西吓了一跳,河水溅湿了他的裤腿,可他还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去拉他。
吕知行站在河水里,水很浅,仅仅是没过了他的脚踝。他不顾湿透的球鞋和裤脚,转过身面向程羽西,太阳暖金色的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