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轩哭笑不?得,抽走那?萝卜叶时指腹轻轻蹭蹭她红扑扑脸蛋,又跟她玩了会后把孩子先交给了王玉莲,拿着下午就带过来的菜进了厨房。
杨沧洗完澡出来,周轩打来的电话还在不?停响,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庆贺新?年的短信在往手?机里跳,她瞟了眼就把手?机随手?扔沙发上了。
下楼瞥见周轩抱着杨雾在垫子上玩,见到她抱着孩子走过来,“吃饭吧。”
杨沧蹙眉,抱臂恼怒,“得寸进尺?”
他轻嗯了声,好似迟钝到没有发现对?面的嫌恶,手?轻轻拉上她的衣摆,抱着孩子,一家三口往桌边走了。
两米长的餐桌上摆着简单的四道菜,红烧鲈鱼、蒜蓉西蓝花、地三鲜、莲藕炒五花肉和一碗紫菜虾滑汤,和杨家的丰盛晚宴比简直称得上可怜。
周轩递筷子给她,“时间紧张,来不?及做太多,但都是?你爱吃的菜。”
杨沧孕晚期的时候挑食的厉害,喜欢清淡点的饭菜,五星级饭店自然能满足她的需求,可她就是?想周轩每天提着满满当当的菜回来给她做饭。
周轩也不?说什么,只不?忙的时候会抽出时间来学习做饭,长此以往,总算有几道菜拿得出手?,而现在那?些菜都摆在他眼前。
杨沧垂眸,看?着举在跟前的筷子,呵了一声,起身道:“我在杨家已经用过饭了,周先生?自便吧,麻烦离开时把别人家的厨房打扫干净。”
“杨沧,陪我吃顿饭好吗?就今晚……”周轩望着她背影,薄唇发干,低道:“这个春节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的吃过饭了。
杨沧回身:“我要你始终不?来打扰我。”
周轩自嘲地笑:“怎么做?”
他抬眸对?视她,漆黑眼睛盛着认真,落地窗外烟花闪烁,只在他眼底倒映更加悲凉的苦笑:“我去?学,给我点时间好吗?”
想了想,似乎怕她连这样的恳求都拒绝,涩然道:“你知道,我学东西很快的。”
杨沧站在桌边,望了他几秒,抱臂坐下,并不?接他的筷子。
周轩视线从她冷淡的脸移开,将筷子放到她身前的碗碟上,抱着杨雾在相邻的凳子坐下。
“去?对?面。”她拧眉。
在杨家,即便是?宽大圆桌,也是?三人各占一个点,每个人之间保持着近一米的距离。
周轩扫了眼桌那?头,摇头:“太远了。”
杨沧眯眼,视线又变的危险,跟着周轩夹的西蓝花喂到了她嘴边,“炒的不?重,是?你爱吃的口感。”
“为什么在我不?饿的时候想起了给我夹菜,为什么在我渴的时候却还要我求你。”杨沧红唇吐露悲伤,“周轩,错过了你知不?知道。”
她偏头,冰凉如水的目光落向对?面的窗户。
黑暗的玻璃上,她的身边是?陪伴着她的周轩,他的怀里抱着乖巧孩子,一家三口安闲静谧坐在一处吃饭,远处烟花灿烂,鞭炮声不?断。
最普通不?过的除夕夜,曾经是?她最想要的,她不?懂婚姻,只是?懵懂的想这样的家是?她期待的。
“周轩,我会畏惧这种时刻,知道自己可能有机会拥有,汲汲营营一场空后,你再塞到我嘴边,我会怀疑这是?夹生?的米饭,藏了蛀虫的烂苹果?,白蚁咬嗜的空心大树,所以……”
“别往回看?,行吗?”
夹着西蓝花的手?一抖,白皙如玉的手?背青筋暴起,悬在空中的手?指攥着轻轻两根筷子却被压得发抖,像大石头砸下把挺直的脊背终于压塌。
细密的疼痛把周轩包裹,他不?知道哪里痛,却被钻入心肺撕扯的疼痛揪扯到坐不?住。
“他……对?你好吗?”
“是?正常人的恋爱。”杨沧说。
“好,我知道了。”周轩俯身,像年久失修的机器,滞涩迟缓地把西蓝花捡起来扔到垃圾桶,筷子点了点菜,强笑:“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杨沧始终未动筷子,抱过杨雾,看?他一个人机械麻木地吃完了所有的饭菜。
打扫、清理,亲了亲杨雾的眉心,在新?年的钟声还有一个小时到达时踏夜离开,他脸色糟糕的厉害,杨沧不?得不?问:“你的车呢?”
“我想走一走。”他不?知道一个人回那?个冷清的小屋能做什么,整栋楼都没什么人了,他想现在他应该连实验报告都不?大看?得进去?。
“随你。”
杨沧不?说什么,抱着孩子上楼。
过了会,她忽然跑下楼,从仓库里翻出了她当初出差从南京带回来反倒阴差阳错求来的他的字。
新?年马上到来,就让旧的一切都随日历撕掉。
黑暗街道上,周轩走在一盏盏路灯下,像踩着错乱的黑白键盘往前走,肩头陷入一明一暗的光影中,他的人生?弹错了几个音符,乐谱便不?奏成歌了。
奔跑过来的杨沧忽然慢了步伐,静静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后重逢周轩的那?个夜晚。
那?时,因为万齐枝和杨玉龙吵架不?断,她把那?个保护她胳膊受伤的男人忘了,等空下来想起,她在一个清闲的黄昏开车进了清大,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在校园街头看?着那?些青涩、稚嫩、单纯的学生?们,忽然失了兴致,想到他可能也不?过是?这样普通乏味的学生?,便调头离开了。
那?时橘红黄昏占满天际,她在不?经意瞥向后车镜时,于人群中看?见了一个高挑清冷的身影,踽踽独行,她的昏沉骤消,等她再去?看?那?人影又溶于了人群。
她恍惚又觉好笑,想什么,这学校好几万人呢。
等她时隔多年坐在车内,隔着窗户看?着那?道身影,他眉目依旧疏淡,走路也安静专注,平静剔透的像落雪湖面上清泠泠立着的一只白鹤。
她忽然就确定,那?个脱离白昼,寂静血色光辉洒于大地的落日时分瞥见的男人,是?他。
曾经她后悔于自己的惫懒,现在隔着百步的距离,她苦笑看?清,她和周轩,错过就是?命运写下的注脚,是?她荒谬的执拗,让一切变得混乱难堪以至于如今的面目全非。
“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