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身避开拦腰截断的粗壮树干,千手扉间评估着自己的体力消耗,尽管远不及当初置身此境时的生死一线,但六道忍具确实难对付,双方实力相差又并不悬殊,以一敌二下还是颇有些吃力的。
「不逃吗,火影。」
「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就不怕惹怒木叶?」
「哈,你是不是想不通,为什麽有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在,还有人敢动你这个木叶火影。」
水龙弹冲开对方忍术的攻击轨迹,千手扉间没有出声,但是坦白说,是的。
他一直坚信变故只会发生在大哥离世之後,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些人着急动手的原因。
「还是绝先生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觉得木叶威重,重在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可即使这两个人守得住木叶一世,那也不过只是一世而已,能有多久?四十年五十年终归有个头。」
「但是你千手扉间不一样,你多在一日,木叶就更深不可测一分,倘若放任你继续动作,即使日後没了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天下也没人再敢轻易动木叶了,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吧。」
为着对方这意料之外的发言,千手扉间起手的水断波都顿了一下。
剖析独到鞭辟入里,这番话放在任何一个影面前,怕是都能以点破面教人茅塞顿开,如果不是现在正在战斗中,他简直要给人鼓个掌。
平心而论,千手扉间不认为凭金角银角的格局能得出这样深刻的结论,一语中的至此,对方所说的这位绝先生,十有八九应该是黑绝。
辉夜意识化体,约莫也确有过人之处,黑绝此人在他看来,最有价值的除了那满身异态细胞,也就是那颗脑袋能让人忌惮了。
原本,千手扉间没想过有人能看得这样透,他自认已经让木叶在外界表现得足够低调,如果不是从内部整体审视,根本不会知道如今的木叶正在以怎样惊人的速度完善发展,可黑绝确实是唯一的漏洞,是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又恰好心怀恶意逃亡在外的一个变数。
不过也无妨,他早就做好了对方会搞事情的心理准备,所以比起猝不及防的惊讶,他此刻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是他一贯的思维方式。
所以,怎麽办?
当初会选择造神,就是因为能供木叶安稳发展的时间不够,他为之规划的道路一直要延伸到百年之後,在此之前任何的动荡都是阻碍。
显然黑绝目前将他视作了眼中钉,虽说那些说辞眼下只是用来煽动本就有政变之心的金银兄弟将目标放在他身上,但是这种观点绝不能流传开来,否则莫说此後发展,就是当下的和平,恐怕也要开始暗流涌动甚至波涛汹涌起来。
在战斗中走了神,银发的火影不慎被九尾查克拉擦过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然而他并不在意。
最直接的让人闭嘴的方法很明显,目标就是三人,黑绝以及金银兄弟。
只是这其实不保险,因为无法确定黑绝还有没有布下别的棋子,或者说金银兄弟此前是否有对他人输出过这样的看法,更别说即使他在这里摆平了金银兄弟,黑绝还不知什麽时候才能落网。
查克拉与思绪飞速运转,他在战斗的间隙中眸光闪烁。
千手扉间可以想到不止一种解决方法,可彼时他脑中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是将计就计。
感到威胁是引起警惕的直接原因,所以要放松这种警惕,最稳妥的果然还是一劳永逸。
让千手扉间,真正死在这里。
几乎没有什麽犹豫的,他就自己得出了这个结论,整个过程里没有任何的挣扎。
而在得出这个结论後,他忽然惊觉,自己竟为此松了一口气。
千手扉间了解自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意味着什麽,直到此时他才终於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一直以来那些所谓的天意,其实不过是他用来解释自己行为的藉口罢了。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本不该给出发生变故的机会,这其实并不困难,拒绝雷影变换地点的邀请,或者来时多带几队人甚至带上大哥一起,哪怕临时中断任务召宇智波斑回来,都要更符合他原本谨慎周全的处事风格。
着急布置好一切,准备了每一个可能节点的备用方案,他一直在等待老天爷发现他这个错误,对他做出处理的那一天,两辈子太长了,他好像早就已经活够了,何况这一世他倚仗经验做了太多,前期过於顺利的发展,对木叶和下一任火影,都未必是好事。
如果他在此退场,无论是黑绝还是其他任何忌惮他的人都会对木叶放松警惕,木叶後续的路他早已铺好,只要按照他拟定的方向,即使不在他的掌舵之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上一次检查时实验体也几近成熟,一旦他死後秽土转生解除,成功的话宇智波泉奈就会复活,那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进他的计划,在木叶发展的大方向把控上也能帮把手。至於火影之位,上一次他意外昏迷时大哥就做的很好,虽然事後一副总算解脱的模样,可他们一直都是可以相互交付手中重担的关系,千手和木叶还在眼前,或许千手扉间不在了,千手柱间反而更会好好的。
他思前想後,竟似万无一失。
银发的男人手中还掐着飞雷神的式诀,可当最後一枚尾兽弹迎面打来的时候,他竟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陷入了一种沉思。
迎着前方迅速接近的暴烈查克拉弹,在那片刺目光芒中他眯起了绯红的眼,眼底依旧是沉若古井的冷静。
如果让千手扉间死在这里,会更好吗。
那一刻里,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45|水生木·捌
往後的许多年里,千手柱间都会记得那一幕。
被林间枝干切割得七零八落的视野里,狂风倒卷,紫黑色的查克拉不详地膨胀着,在下一秒迸发出的光足以刺痛双目,霎那间便冲没了他视线匆匆望及的每一处。
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嘶吼,饱含其中的仓皇与惊怒只有他能听见,千手柱间无从知晓那一刻从他自己喉咙间喊出的声音,是否也是同样的声嘶力竭。
森林回应着他的呼喊,抽条猛长的木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错缠绕,一层一层强行裹住了那一团凶恶暴烈的查克拉,连四下里激烈震颤的光都被牢牢捆缚,彼时战斗中的双方谁也没有料到如此变故,巨大的木遁眨眼间便横空出世分割了这一片地界。
这样的查克拉,这样的木遁,来者身份已无需多言。千手扉间见状愣了愣,印象里这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人全无预料地就出现在他眼前。
动作间有个微不可查的停顿,他缓了片刻才松开还结着印的手。
「这个时候,大哥应该在守着村子才对。」
他在转身之间叹气,看向来人时神情里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无奈。
不是责怪,也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他看起来太平静了,没有一点劫後馀生的样子,哪怕缠住尾兽弹的木遁当时只堪堪拦在他身前不足一臂远的地方。
粗糙的树皮相互摩擦抽紧吱呀作响,宛如缠住了猎物的蛇一般不肯作罢,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很快,又急又重,血流鼓张着冲击额角,狂奔後挤压的呼吸与後怕掺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千手柱间迟钝地恍惚着,有一段时间里他不知为何竟一言不发。他目光牢牢攫住那一个人,一股冲动让他此刻迫切想冲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可又觉得在那之前有什麽话正拥堵在这具身体里,争先恐後得快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