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絮出门去迎接,来人一身藏青色常服,像是刚换了衣裳才过来,身材高大挺拔,半月不见,他似乎晒黑了一些,也健壮了一些,剑眉斜飞入鬓,眼神透着不经意的疲惫。
他似是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迈步进入了主?屋,蒋南絮迟疑了一瞬,给梦月使了个眼神叫她去上茶,随后跟了上?去。
周玉珩在矮榻上?坐下,目光一一扫过屋内的陈设,几乎每一个花瓶里都装了春日时节的花束,不同于见惯了的富丽华贵,妆点的十分清新?自然,最后落定在这间屋子的主人身上。
她拘束地站在那?,她梳了妇人的发髻,尽数绾起来,原本又?尖又小的瓜子脸圆润了一些,一双大而?圆的杏眼含着水光旖旎地望着他。
“过来坐吧。”周玉珩示意她不用在一旁候着,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蒋南絮低着头,下意识恭顺地回了一声“是”,随即坐到?他身侧的那?一方,四方的桌子?隔开,中间?的白玉瓶子?里插了几支白色的梨花装饰,清新?淡雅的香味缓和了许久未见的尴尬。
蒋南絮身子?端端正正坐好,拿起茶盏给杯子?里倒茶,俏丽娇羞地低声道?:“殿下喝茶。”
周玉珩接过温热的茶杯,刚凑到?鼻尖闻了闻就皱起了眉头,单单闻味道?他便能判断出这茶叶是陈年旧茶,低头一看,甚至连叶子?都是残渣,实属下乘。
他微微眯眼,蒋南絮肯定不会拿这样低劣的茶叶糊弄怠慢他,以她的见识,估计分不出茶叶的好坏,而?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也不是个好出身,唯一的可能就是府内人见她“不得宠”,随意打发了她。
从小?到?大,无论身处京城还是信阳,他的身边不乏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他处在高位,几乎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做小?动作,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紧着他来,因?此但比他身份低的人就会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同样的道?理,身份较低的蒋南絮就会承受不公,好的东西都轮不到?她,然而?蒋南絮是他的救命恩人,受了委屈他不会置之不理,该惩办的人他自会处理。
“怎么了?”蒋南絮不明所以见他迟迟不喝,还以为?是哪里做错了,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抠了抠指甲,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周玉珩回过神,默默放下杯子?,抬眸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军中的事情。”
蒋南絮睨了眼被他拿起又?放下的茶杯,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并未直接显露出来,抿唇笑了笑:“殿下这段时日辛苦了。”
她见此时太阳已经有了西沉的趋势,故而?补充道?:“殿下刚刚回府,可饿了?要不然妾身叫人开饭?”
之所以这么说?,她也是存了留他在此过夜的念头,毕竟入府已有些时日,可她依旧是处。子?之身,再拖下去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周玉珩默了几息,道?:“不必,我待会儿要去给母亲请安,还要去一趟衙门,就不在这用膳了。”
闻言,蒋南絮立马就恹了,眼皮耷拉下来就像只没精打采的兔子?,红唇不高兴地微微嘟起,小?声嘟囔道?:“这样啊……”
方才她还是一副小?心矜持的模样,这会儿闹了点脾气反倒展露出少女般的青涩可爱,周玉珩不自觉勾了勾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肉,柔声解释:“清源山的刺客有了新?线索,并非我故意要冷落你。”
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蒋南絮先是愣了愣,旋即娇俏的脸上?泛起淡淡的霞色,眉宇间?也尽是腼腆的羞意,开口的声音犹如黄鹂般动听:“自是公务重要,妾身会乖乖等……”着殿下。
最后三个字尚未落下,那?只原本停留在她脸颊的修长大手?忽地转移阵地,缓缓挪动,温热指腹触碰到?她的耳垂边缘,没有带耳环的耳洞,天?然光滑,摩挲两下,无端的暧昧……
“怎么打了耳洞?”周玉珩记得,当初应当是没有耳洞的。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带着稳重的麝香香味,蒋南絮猛地抬眼,望进对方略带汹涌的眼神。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地就想起了那?位,不愧是兄弟,看女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就跟盯着猎物似的。
“前两天?刚打的。”蒋南絮长长睫羽如同蝴蝶翅膀一样来回扑朔,被他抚摸着的耳垂敏感发痒,内心如同波涛一样起了涟漪。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冠冕堂皇地说?着正事,下一秒却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耳垂上??
为?了能在出嫁那?日好看一些,她特意打了耳洞,可是因?为?不太习惯,累赘感太重,故而?除了那?一日戴了耳坠以外,她都没有再尝试过,如果不是周玉珩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一茬。
周玉珩闻言心绪微动,如果是前两天?刚打的,那?岂不是专门为?了出嫁而?打?眼前不禁浮现出她穿一身红衣时的模样,必定娇俏可人,可惜那?日因?为?军营中出了事,他不得已只能赶过去,只能错过。
因?为?他的走神,耳垂传来的痒意越来越强烈,如同火烧一般升腾着,蒋南絮观察着他的神情,主?动将脸凑了上?去,似有若无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殿下不喜欢我有耳洞吗?”她懵懵懂懂地瞧着他,抿出一贯的梨涡浅笑,眼眸弯弯,笑容甜软。
周玉珩眼眸微深,喉结不自觉地滑动。
第25章招惹怕什么?只有你会咬人
太阳西斜,昏暗的光线下,彼此的视线相会,感受着?若即若离的气息。
蒋南絮有意勾引,抬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温软触碰到冷硬,白?皙与小麦肤色两厢对比,直愣愣映入周玉珩的眼?睛里。
他?一时语噎,没说话,仅是?直勾勾看着?她,眼?中的热度仿佛能融化?一切。
蒋南絮是?想任性再?留留他?的,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妄为?,于是?见好就收,欲拒还迎地收回手,垂下的水眸中泛起?无辜的楚楚泪光,语调婉转上?扬,酥酥麻麻地唤他?一声:“殿下,你该走了,再?晚怕是?来不及去给夫人请安了。”
覆盖在手背上?的柔软猝不及防抽离,周玉珩怔了怔,气氛渲染到这个地步,他?本以为?她多多少?少?存了挽留他?的心思,不曾想她一开口竟是?赶他?走。
周玉珩盯着?她看了几眼?,确定她真的没有要挽留他?的意思,勾唇笑了笑,目光停留在她红彤彤的耳垂,说道:“下次见面时,戴我送你的耳坠吧。”
蒋南絮还没弄懂这句话的含义,周玉珩就已经收回放在她脸侧的手,迳自起?身欲要离去,蒋南絮赶忙跟着?追上?去,一路送到门口,眼?里适时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目光:“殿下慢走。”
看得出周玉珩很吃这一套,都已经走出庭院,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折返回来,在她的面前?站定,说:“明日有一场北戎商人举办的筵宴,你想不想去?”
信阳城地处三界接壤地带,商贸繁荣,素与北戎和西域交好,北戎人和西域人若想打通内陆市场,信阳候府就是?他?们疏通关系的重中之重。
数次藉着?筵宴的幌子,实则是?私下交易谈生意,其中尤以北戎商人颜北陌为?首的北戎商会最为?活跃。
颜北陌有北戎皇室血脉,年?纪轻轻,经商的眼?光独到,前?几年?西域与燕国开战,颜北陌抓住机会建立所谓的商会,大肆向信阳流通北戎货物,不仅狠狠赚了一笔,还一跃成为?信阳城最大的供货商,几乎垄断了北戎与信阳的通商,近两年?还有隐隐压住本土商人的趋势。
若任其发展下去,恐会成为?隐患,因此信阳候早有整顿和打压颜北陌的心思,只不过还没有合适的由头和契机。
此次的筵宴是?为?颜北陌的生辰所办,在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该给的面子都会给,以此来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毕竟不可能往后都不再?与北戎通商。
闻言,蒋南絮有些许心动,自打来了信阳城她就没有什么机会出去走走,基本都是?窝在院子里,虽然不用像在清源村的时候要干农活什么的,但是?闷久了她难免会觉得无聊。
犹豫了两秒,蒋南絮迟疑开口:“妾身从未参加过筵席,去了怕是?会给殿下添乱。”
周玉珩瞧着?她柔弱的模样,内心的保护欲被?激发,忍不住笑道:“有我在,自是?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