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甚少回京,来枕峦春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只记得这里僻静又空荡,独自睡觉时冷冷清清的没什麽人气。
这回进去,感受却迥然不同。
门口的屏风紫檀为架,薄纱上绣的喜鹊登梅颇为有趣,进去後先是靠墙的长案,在乳白的瓷瓶里供着两瓶新鲜的花枝,旁边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里头纱帐长垂,珠帘隔出寝居所用的卧房,满架灯烛照得屋中柔暖明亮,旁边的博山炉里则有淡淡的甜香。
像是不慎闯进了女儿家的闺房。
裴砚觑向云娆,见她手指绞着腰间宫绦,有点局促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由压住唇边笑意。
这样香暖的闺房於他而言是陌生的,但对眼前这小了七八岁姑娘来说,此刻夫妻相处的情景恐怕也是令她手足无措的。
她自以为装得镇定,其实一眼就能看破。
裴砚轻咳了声,「时辰不早了,我先进去洗。」说着,自管脱了外衫往盥洗房去,看那架势倒是无需人去伺候的。
云娆只等他关上门,才轻轻松了口气。
青霭和绿溪陪她安安静静走了一路,此刻也是神情稍松。青霭又揪了揪云娆衣袖,低声提醒道:「先前绿溪的那件事要不要先跟将军说?免得被旁人先提起,又给咱们歪曲栽赃。」
「我知道。」云娆捏捏绿溪的手,低声道:「他刚回来,想必很累了。今晚先歇着,明早我会跟他提起。」
第18章同住觑着她进退两难的模样
裴砚做事倒是挺麻利的,很快就洗漱乾净,穿着寝衣出来了。
迥异於身着铠甲时的威仪和在家宴上的疏冷姿态,回到住处的他倒有几分疲惫散尽後的散漫。那身寝衣也挺合身,将宽肩窄腰勾勒得分明,洗净的头发还没太擦乾,水珠顺着下颌流入脖颈。
云娆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
裴砚知道自己身板儿不错,见状唇角微动,故意热乎乎的走到她跟前,「水有点烫了,下回多掺点凉水。」
「好。」云娆目不斜视,温声答应。
裴砚又往前两步看向床榻。
锦帐半卷,里头的合欢被褥都已经铺好了,两个枕头并排放在那里,烛光下引人遐思。
他稍稍躬身摸了摸绣被,颔首道:「质地倒不错。」
云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麽了。
其实裴砚回来之前她就想过夫妻相处的事情。
按她先前琢磨的,裴砚幼时在侯府受了委屈,如今凭本事挣出一片天地,显然不会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先前顺着范氏的安排成亲冲喜,想必是为了迷惑北夏,如今战事告终外患消弭,他又怎会顺了范氏的心思,真将婚事搭进去?
八成会另有打算。
不过这毕竟只是云娆的揣测,她与裴砚见面不过三次,并不清楚这男人的性情,为免暴露小心思,还是铺了两人的床榻,还把出阁前母亲叮嘱的话回想了一遍。
此刻见裴砚夸赞床褥,她心头突突直跳,有点怀疑裴砚是真要睡在这里。
心念电转之间,神情难免有所变化。
裴砚悉数看在眼里,觑着她进退两难的模样时,愈发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不过五大三粗的男人,总逗人家小姑娘也不是个事儿,裴砚见好就收,顺着这话茬道:「看来我那嫡母还算体面,没在起居上苛待你。」说着,又侧头望向外间,「外面有床吗?」
「有的有的!」云娆赶紧回答。
这心思太过明显,裴砚险些被她逗笑,又怕小姑娘脸皮薄,只好忍着笑道:「我不惯与人同床睡,既然外间空着,我去外面睡。」
云娆也知方才有点外露了,忙描补道:「将军不在的时候,我都是让青霭她们在外间值夜。如今将军既回来了,她们不必留在屋里,我便换了副床褥以备不时之需。将军征战劳苦,不如我去外面睡,好让将军在里头安歇。」
裴砚挑眉,「你睡外面?」
「是呀,那张床比这个窄仄些,只怕会委屈将军。」云娆这话倒是认真的。
裴砚军旅之人不挑这些,瞧着她那小模样,却无端想起临行那夜他夜闯住处,她在榻上安静看书的模样。
「就你这警觉,睡外面被人搬走了都不知道。还是我去吧,还能顺道守夜。」他硬生生寻了个藉口,随手将打湿的栉巾丢在旁边,自管抬脚去外面睡觉。
云娆拗不过他,只好将那栉巾拿回去,而後命人换了一桶水慢慢沐浴洗漱。
等她从盥洗房出来,外间已然熄了灯盏。
便也熄烛睡下。
……
翌日清晨,云娆早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