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柔岂有不接的?
她娘家开明,除了教导诗书之外,也让她在闺中学过掌家之事,做姑娘时也跟母亲去过婚嫁之类的场面,对这些并不陌生。
且徐氏虽病着不宜太费神,从前也曾掌家多年,又有个办事得力的童妈妈,由她坐镇後方细心指点,自然不会出差错。
至於届时迎送女眷等事,毕竟是把姑娘嫁进侯门,崔老夫人既觉得此事能为门楣增色,自然会出面,苏春柔只消多请教长辈便是。
得了老太爷分派,便自筹备起来。
徐氏那边拿回铺子帐目,虽瞧得出祁氏做过手脚,却也懒得细究,仍与旁的陪嫁铺子一道打理便是。
至於云娆,自然也得备嫁起来。
待得正月初八,侯府的聘礼便拿红绸裹着的箱子流水般送了进来。
……
按习俗,纳徵其实是在请期之前的。
只不过裴砚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侯府二夫人得知消息後匆忙物色人家,因赶着为重伤的裴砚冲喜,自然来不及一样样办,是以纳采问名等事都是仓促办的,又从宁王那边打听到裴砚回京的大致日子後,仓促定了婚期。
彼时除夕将近,侯府过年不像江家这样简单,有太多的事要操心,匆忙中只送了小部分聘礼,旁的还没顾上整理。
到如今忙过一波波的宴席,才算腾出手来把剩下的补上。
聘礼自然贵重,一箱箱的堆满了院子。
若有人一件件挨个核对,便会发现里头少数是出自侯府,大半倒是皇帝赏的——
裴砚打小就在军中,这些年立下的战功不知凡几。武将的官职提拔不到哪里去,帝王褒奖之馀多半都是给赏赐,或是银钱或是物件,因他远在边塞,都就近送到侯府,十来年间攒了不少。
这些东西别说是江家,就是裴砚的嫡母范氏瞧着都有点眼馋。
送聘的队伍站满了甜井巷,旁边百姓但凡瞧见这阵势,无不夸赞侯府办事体面大方,为让裴将军度过难关花足了心思。
就连徐氏都有点看呆了。
她娘家虽算不上太富,当初能把商户身份的她嫁给进士及第的江恒,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如今瞧着那些稀罕物件,才发觉商户与侯府的门第确乎悬殊,也难怪那麽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公府侯门跟前凑。
她的云娆嫁进那种地方……
徐氏一想到这个,眼底的惊叹便都消得无影无踪,吩咐童妈妈安顿东西後,便往西竹馆去看望女儿。
才进院门,就见云娆脸上汗涔涔的,正和绿溪青霭她们搬沉甸甸的雕版。
里头有些是云娆从别处搜集了在她的小书房珍藏的,有些则是云娆自己一点点雕刻出来的。从幼时稚嫩的练手之作,到如今精美得能令住持师父夸赞的板子,都是云娆的心爱之物。这麽些年攒下来,林林总总有好几箱子,既是她的喜好手艺,也在静心专注中磨练了脾性。
徐氏瞧着这些雕版,不自觉想起女儿静静坐在窗下细心雕琢的模样,一转眼,五六岁的稚嫩孩子都过了及笄之龄,要嫁人了。
里头云娆瞧见人影儿进院,忙搁下手里的板子擦了擦汗,「母亲怎麽过来了?」
说话间忙吩咐朱妈妈搬椅子过来,再让青霭斟茶。
徐氏就势坐在暖热的日头底下。
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她前些年迁延不愈,这回正巧碰上对症的好郎中,年前就已有起色,被云娆的婚事激起志气,这些天好生调理喝药,精神头倒是好转了许多。
瞧着满院子的雕版,不由问道:「你怎麽把这些搬出来了?」
「绿溪她们挑选要带的东西,正好将这些雕版好好理一理。那些正雕刻的我打算带过去,别的理好了放在屋里,母亲可得帮我看好了。」
「这孩子!」徐氏无奈,让旁人自管去忙,只拉着云娆的手坐在身旁,「方才侯府来送聘礼你也不肯去看,就知道摆弄这些宝贝。」
云娆随手拿帕子擦指尖的灰,不以为意。
徐氏抓住她软软的手,「婚期早就定了,聘礼也都收了,再过二十来天你就得出阁。」她心里舍不得女儿,见云娆对婚事不闻不问,到底有些担忧,压低声音道:「前儿燕家来拜年,燕熙分明是想要见一见你的,我瞧他对你十分上心。你却不肯出去,莫不是……」
她顿了顿,却还是道出心中疑惑,「你还记挂着他,怕见了难受?」
这话是贴着耳边说的,旁人无从得知。
云娆却被问得微诧,忙抬头看向母亲,见她眼里全是忧色,不由又低头笑了笑。
论私心,比起深似海的侯门,她确实更愿意嫁去门当户对的燕家,能凭母亲给的嫁妆和兄嫂的照拂安生过日子。
但对於燕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