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检说着叹了口气,「起来吧。」
「爹,」林知瑶不起,反将头埋下去行大礼道:「还请爹奏请陛下收回成命,再择他人担此行重任。」
林仲检脸色沉了下去。
僵持好半响,他才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堪堪道:「今日你若不向上进言,此事尚有推脱的馀地。可你出面为他去谋圣心时,便什麽都来不及了。」
「可是他……」
「你招他作赘,又助他入仕,这本就是悖论。」
林知瑶热泪盈眶,几欲坠落,强忍着不肯抬头,却再说不出什麽。
帝王不再年少,若不亲权亲军,必然成架空皇权之政。
只是如今朝堂内外乌烟瘴气,党争吞势不断反覆,稍有不慎便是自损。
林氏望族,是形势所趋,更是立威之本。帝王放任相权滔天至今,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把趁手的利刃。
而梁颂年,竟成了帝王手中刀。
林知瑶思及此处,心悸突起,终是滴下泪来。
她将梁颂年招赘林家,不仅是想於京都政坛中护他一护,更是……
「吾妇之过,责在小婿,还请岳丈念她娇养,莫让她跪了。」
声从门外起,行至身侧,林知瑶脑中乱绪戛然而止,又起嗡鸣。
梁颂年嘴上虽已求情,却不能逾矩扶人,只得从其旁也跪了下去。
林仲检看着眼前,忽的笑了两声,出言仍是峻历,「你倒是对我儿真心,宁自担而恕她。」
「爹……」
「你别说话。」
林仲检抬手打断林知瑶,复而对梁颂年道:「我儿今日为你而跪,是求老朽去面圣驳意,此事,你作何想?」
林知瑶轻轻拉扯梁颂年衣角,後者却同无视,仍直面回道:「小婿觉得此举不可。」
林仲检问:「有何不可?」
「人换而事不变,已成定局。」
「换谁都行!只要不是你!」
林知瑶到底还是喊了出来,「陛下这次要你去削我大哥的权!下次呢?要你抄我林府吗?!」
一把刀只要见了血,只能是开始。
回音层层,待静寂无声。
梁颂年回头於林知瑶道:「此事若能回绝,那林家该是何处境?」
一语出,林知瑶如雷贯耳。
当今朝廷上下言官进谏亦有不为,而宰相之权万人上,只一人下,更是对天子决断可行封驳斥。
也就是说,梁颂年顺意而去,卸的是林家长子的任。梁颂年藉由不去,只得林仲检出面。
那便是相权压迫皇权的局面明了,直接引发京都政坛各势暂和,统一对准林氏。
进则撤林家长子职而收户部势,退则将林氏推上目无君上的境地,林知瑶才後知後觉过来,刚刚竟是险些害了全家。
「你倒是比她明白。」
林仲检又端茶抿了抿,随即扬了扬下巴,「你既不忍她跪,就都起来吧。」
「谢岳丈。」梁颂年立刻去扶人。
林仲检茶杯落桌,两人也已起身,便又起话题:「既聊至此,老朽便多些口舌。」
梁颂年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