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到死都是……”
“……你没看见!都没看见……”
一出声,才知道自己的话音已是如此嘶哑,声带干枯欲裂,像要随他整个人一起断掉。
这样胡乱说话,的确能缓解此时的震撼。但想也知道,这般激怒之语是何后果。
很快,他捂眼的手腕被分别攥住,掰到身后,掌控在一只粗糙宽大的手掌之下。接着下颌让人捏起,与昏迷之人直直相对。
“纪垂碧,你看好,这是你的侯爷。”
“他想了你七年,爱了你九年。可惜,你占据他生命的长度,也只有九年。”
话音有种可怕的平淡,仿佛说话之人并无恨意,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与随风不停晃动的火苗形成反差。
“从今日起,他归我了。”
季允一字字咬出。
……
“季允……你愚蠢至极。”
程放鹤挤出胸腔内所剩不多的空气,拼凑出完整的一句话。他不明白纪柳为何还没死,连他自己都快死了。
“本侯这具躯壳……后院都……谁没经过手?这么算……算来分到你……一根手指吧……”
“看在你杀了他……本侯挚爱之人……两根。”
“一颗心……只剖给纪郎。”
徘徊在生死边缘,程放鹤居然还这么多废话,已经没有一句完整,却坚持要说。
只要他不停说话,那个疯子就不会想起这还有人真快死了。
但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
肩膀被大力制住,程放鹤终于逃离了那个浑身是伤的人,被迫侧翻,直直躺进血泊中。
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玄色斗篷,接着是朱红朝服。这些本身颜色就重,加了点红也无甚变化。只有浅色才能染红,比如临川侯与生俱来的白,与无心阁里绳子塑出的粉。
血腥气铺天盖地,堵满了程放鹤的意识。
烛火每跳一下,血泊就微微漾开,鲜红配上眼尾那点浓艳的红,简直可以用来下酒。
程放鹤在一片混沌中,挤出仅剩的清明,盯着面前的人。
眉峰如削,鼻梁高挺,长睫薄唇,下颌骨勾出恰到好处的曲线€€€€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五官。
从前季允还是随从时,程放鹤就喜欢欣赏他的脸。少年的眼中有仰慕,有谨慎,有恭敬,每次都顺从地完成侯爷的指令,说一不二。
那时,看着未来的大将军对自己如此恭顺,尽心尽力侍奉自己,程放鹤曾以为,再没有比这更爽的了。
可他错了。
今日的季允,眼里只剩下翻涌的暴戾,恨与怒交汇缠绕,化作毁天灭地的疯狂。
疯的少年如同凶兽出笼,目光是獠牙利爪,是陷阱铁夹,哪怕是最不知反抗的猎物,也要以绝对强势的力量去捕获。
他想要的,他认定的,就必须是他的。
他蓦地吻了上去。
……
程放鹤跪过无数王公贵族,曾在无数人面前做小伏低,无不是为了任务;他也曾对某些角色仰慕钦佩,却从不因此损害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