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赵红梅下岗分流,在林城她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骨子里的坚强和不服输支撑着她摆了一个炸串摊,虽然每天早出晚归的很辛苦,但是收入还可以。
她和赵越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从没有受过冻挨过饿,这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可是有一天,赵红梅摆摊的时候,突然邻居家大姐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妹子,你家孩子把人家小孩打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赵红梅火急火燎地收了摊往小广场赶,拨开围观的三层人群,她看到赵越倔强的站在那里,低着头,咬着嘴巴,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头上流着血。
她吓了一跳,立马上去抱着小男孩去了职工医院,头皮擦伤丶血肿丶中度脑震荡。
拿到检查结果时那个小男孩的家长也赶来了,他看到孩子的伤口就指着赵红梅破口大骂:「怎麽看你家孩子的!这么小就会打人了!把我儿子打成那样!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杀人犯!」
他越说越气,上前一下子薅住了赵红梅的衣领,围裙的袋子狠狠勒住她的脖子,好在那个男人马上就被围观的人们扯开了。
「你等着吧,要是我儿子有个好歹的,你们娘俩也别想好过!」那家长怒火冲天,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话。
赵红梅无助的瘫坐在医院的公共座椅上,赵越默默的凑上去用小手指帮她擦眼泪。
「你到底为什麽打人家!打得那麽重,留那麽多血!」赵红梅生气的把赵越推开了两步远,随後低着头怔怔的,一动不动。
赵越坚持着,什麽都没说。
那时候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赵红梅拜托隔壁大姐把赵越带回家,自己留下和小男孩的家长商量後续的处理。
「孩子的伤你也看见了,那麽严重,医药费你包不过分吧,除此之外,再给十万的赔偿。」对方盛气凌人。
「我也才下岗,拿不出那麽多钱,你看看能不能少点。」
「一分也不能少!你家难我家就容易了?把我孩子打成那样,十万都便宜你了!」
「您看能不能少点,我们家真没有那麽多钱……」赵红梅头一次这样低三下四。
那男人粗暴的打断了她:「没钱你自己想办法去,半个月吧,不把钱给我,就把你家的孩子送少管所去!」
摔下那句话,他就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怎麽回家的,赵红梅都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脑海里就只是反覆的出现「十万丶十万丶十万……」,剩下的一片空白。
「妈妈……」赵越怯生生的看着她。
「妈妈,我不该打他,我错了。」
赵红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什麽要打那个孩子呢?」
「因为……因为他说爸爸跑了,还说妈妈没本事,我说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他拉着其他小孩围着我转,说妈妈只会卖炸串……我生气了,就打了他。」
赵红梅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的从眼眶里落下来,她一把抱住了赵越,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第二天,林城歌舞厅里就出现了赵红梅的身影,女人要想挣快钱,只有这一个去处。
她在徐哥那拿了五万块钱,条件是接下来三年每天晚上都要在舞厅陪人跳舞和喝酒。
赵越对此一无所知,他只发现妈妈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而且身上总带着廉价化妆品丶香水丶还有菸酒的气味。
那时候他并不懂那麽多。
他对妈妈最後的记忆是,有一天,她破天荒的下午就回了家,下定决心般的对赵越说:「不能再这样了。」并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如果第二天还没回来的话就去找蒋兰阿姨,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印象中……出门前她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本上写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家门……
手术室的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终於到了结束的一刻。
走出解剖室的门,赵越有种久违的放松。